凤鹅(晴雯)跟豆瓜的结合,完全是一种偶然一种巧合。那凤鹅比豆瓜大许多,但是豆瓜满心愿意,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嫌弃。凤鹅却不同,一开始那个女人感觉新鲜和刺激,跟豆瓜在一起确实如胶似漆,时间一长就有点索然无味,心里头老在扑捉着其他男人。

这也难怪,豆瓜本身小巧玲珑,远没有那些成熟男人威猛和有力。加之烟花巷出来的女人过手的男人无数,对男人的选择也就有了自己的标准。女人也有欲望,据说女人寂寞难耐时如困兽犹斗,见了男人恨不能撕碎。歪脖树下凤鹅曾经拦住疙瘩的马头,毫不羞耻地对疙瘩说:“疙瘩哥,我今晚给你留门。”

可是疙瘩自从娶了张有贵的女儿张芳琴为小老婆以后,把那寻花问柳的瞎毛病彻底剔除,感觉中自己这两年诸事顺心,再也不必为了那些偷鸡摸狗之事而坏了名声。浪子回头金不换,疙瘩知道凤鹅的一切,疙瘩虽然有时路过歪脖树时心仪里涌出另外一个女人(水上漂)的身影,终究时过境迁,感觉中任何女人都没有张芳琴那样舒适和温柔。疙瘩没有动心,马屁股上甩一鞭,把那晴雯远远地甩在后头。

晴雯并不死心,又跟山西过来的晋商曹武直眉来眼去,男人女人之间,有时就靠眉目传情,往往一个眼神,就会让对方心领神会,事实上如果不是疙瘩和王世勇的两个小儿子王稼昌王稼骐及时赶到,隔断了晴雯跟曹武直的好事,两个男女说不定又能演绎出一段风流。

从那以后凤鹅确实老实了许多,再也不穿着红绫袄儿站在歪脖树下招蜂引蝶。可是你能限制人的行为,却无法限制人的思维,豆瓜本身家住三岔路口,隔着窗子就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刘子房军长的小车每过一段时间都要从郭宇村路过,晴雯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

那是一段对于晴雯来说赏心悦目的日子,一个烟花巷的妓女穿着军装,无所顾忌地跟着凤栖城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在城墙上巡视,所有的士兵都对他俩注目行礼。晴雯出尽了风头,真正理解了夫荣妻贵的内涵。可那晴雯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没有一种引力能使得两人的关系牢不可破。晴雯决心为刘子房生一个孩子,孩子是夫妻间联络感情的纽带。

闹不清是谁主动,也许是无意,郭全中身背药箱来为晴雯诊病,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那个小大夫少年老成,从来不为妖艳的女人所动。可是那一天竟然神差鬼使,一对男女竟然借看病的机会在一起相拥,被门外的哨兵逮了个正着。

看起来好像演戏,演戏也没有这么逼真。其实在那个荒唐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晴雯被装进棺材抬出了凤栖城,那个女人的风月事直接损害了刘子房军长的名声。据说晴雯在仙姑庵又被何仙姑救活,那是一段风牛马不相及的传说,切不可当真。可是一年以后,郭宇村村头的那家茅屋,确确实实住进了晴雯,晴雯又跟豆瓜结为夫妻。

刘子房军长在自己的仕途上拿捏得当,不然的话不会从一个士兵逐步晋升为中将军长。四十岁以前刘子房循规蹈矩,因为刘子房的资历还不允许他胡作非为。人的欲望往往产生于瞬间,刘子房军长在小保姆身上获得了人生的灵感,那是一次实实在在的体验,尽管女儿刘莉莉和发妻在刘子房出轨的问题上费尽心机,刘子房从此后更加肆无忌惮,堂堂的军长在满城驻军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逛窑子,并且公然把窑姐晴雯纳妾。

这就是权力,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公平!假如不是晴雯节外生枝,刘子房军长有可能跟那个窑姐过到底,因为那个女人有一番过关斩将的功底,能把男人服侍得恰到好处,可是晴雯没有把持住人生仅有的机遇,一次不经意的疏露彻底断送了晴雯。

现在,晴雯只能坐在茅屋的窗子前,无可奈何地看着刘子房军长的汽车远去。即使再有千般悔恨万般幽怨也只能装进肚子里让它糜烂。

豆瓜当然不清楚媳妇凤鹅的心思,对这个女人处处陪着小心。王世勇队长分配给豆瓜的任务是担任警戒,实际上这个三岔路口什么人物都有,豆瓜耳濡目染,心里头不能说什么想法都没有。关键问题是豆瓜不放心自己的媳妇。女人也不能太过妖艳,妖艳的女人总让男人不放心。豆瓜明显地感觉到凤鹅对他越来越不满意,那个女人道行太深,对炕上的那点破事总不满足,每天晚上整得豆瓜筋疲力尽,豆瓜开始怀念水上漂,水上漂虽然有时也不点检,但是水上漂对豆瓜温柔体贴,不像这个凤鹅,冷艳逼人。

仙姑庵出家的豆瓜娘每过一段时间总要回一次家,看样子这个老尼姑还是不放心豆瓜,不知道为什么,凤鹅对何仙姑和豆瓜娘都有些害怕,好像哪两个老尼姑抓住了凤鹅的软肋,猜透了凤鹅的心理。凤鹅一见豆瓜娘就乖巧了许多,豆瓜娘每次回家都赶一头骡子,骡子上驮着香客们进贡的食物,虽然大旱年间那种进贡逊色了许多,但是要比普通人家的食物强许多。

豆瓜娘一辈子历经风雨,在仙姑庵出家肯定有难言之隐,老尼姑早都看出凤鹅对豆瓜不甚满意,索性把话说到明处。豆瓜娘摸出几枚银元交给凤鹅,要凤鹅给她和孩子扯一身新衣,然后对凤鹅说出的话夹枪带棒:“凤鹅,女人一辈子靠啥?就靠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就靠有一个稳定的家。不要这山看见那山高,有本事的男人把你这样的女人不在话下。”

凤鹅唯唯诺诺,洗耳恭听,她无法跟豆瓜娘拌嘴,是豆瓜娘救活了凤鹅。可是心里头仍然不服,男人的槌子有大有小,大家伙戳进去沾和(舒服)。

小小的郭宇村每天都有新闻,每天的新闻不尽相同,人们遵照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打发着一天天平淡无奇的时光,冬天在熙熙攘攘中度过,年轻的小伙子大都娶回了媳妇,常常半夜里传来婴儿落草时的哭声,凤鹅的一边睡着豆瓜,一边小豆豆搂着凤鹅的脖子呢喃呓语,睡梦中喊凤鹅“妈妈。”凤鹅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楚,无论怎样折腾都没有丝毫怀孕的迹象,也许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认命吧,也许这就是命。

腊月二十五郭宇村挂灯唱戏,凤鹅闲得无聊,也带着儿子小豆豆在戏台下转悠,村子里的男人大都带着自己的媳妇,那几日疙瘩和王世勇都加强了警戒,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让郭宇村出现任何问题。豆瓜没有在身边,凤鹅也无心看戏,看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卖小吃,凤鹅给豆豆买了一串糖葫芦,那货郎抬头收钱时凤鹅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绥德同乡是谁?就是他们俩个合伙害死了凤鹅的第一个男人,那个财主猴老子(老男人)让凤鹅一见恶心。然后勾搭成奸逃往凤栖,原指望跟这个同乡白头到老,想不到这家伙把凤鹅卖到烟花巷,然后逃之夭夭,从此后杳无音信。

冤家路窄,想不到能在这荒山野岭遇见昔日的仇人!最初的惊愕过去,凤鹅的情绪有点失控,她毫不犹豫地给那个狗男人唾了一脸,然后骂道:“你驴日的今天就别想从郭宇村逃走!”

岂料那男人不慌不忙地问道:“你家在哪里?我跟上你走。无非是剥皮吃肉,把骨头留下就行。”

这次轮到凤鹅难堪,凤鹅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过去那一段往事真的令人苦不堪言。凤鹅骂道:“滚!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那货郎也算一个混混,不然的话不会拐骗别人的女人。男人抓住女人害怕揭短的特点,进一步要挟:“给些钱就走,我现在光棍一个,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