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终于耐不住了,用言语来打破这一时的暧昧和冲动。只是声音也异常的嘶哑,是被烧哑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刚才没找到我的时候,怎么就确定我没死?”一般人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从悬崖上爬下来吧,就为了找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不知道。”陆铮停了停,很坦然的说,“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样坦白的回答反而让素问怔了怔。
这世上有很多事说不清,我们为什么会做一个决定,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很多时候,没有具体的原因,只是一种感觉。
因为他相信她不会死。
“就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你就下来了?把你自己置于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聂素问脱口而出,这正是她心中所想。
“傻瓜。”陆铮一声叹息,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顶。因为我在乎你啊。
素问感受着他掌心的摩擦,不知为何,又有点想哭了。
他刻意把这一切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明明已经被他残酷的言语伤得体无完肤,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去管他的事,可是,此时拥着的人是真的,此时翻山越岭,越过死亡边境,来到她身边的人,是真的。
是他,是陆铮,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不爱她,要赶她走的,陆铮。
她不想再去怀疑什么。
“不管怎样,谢谢你来。”她说。
“呵,”他弯起眼睛笑了笑,脸色明明已经苍白得紧了,可是笑得仍然温暖如春,“如果能活着回去,不如以身相许吧。”
玩笑的语气,玩笑的表情,只是目光却凝视在她身上,无比认真。
素问咬了咬唇,用力的点头。
“好,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就像牛皮糖一样赖着你。”
张开双臂,将身下的男人牢牢的抱住,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存在。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被伤多少次才能学聪明,撞了南墙还要遍体鳞伤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可对象是他,她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就让她做一回一条路走到黑的傻瓜,抱着某种豁出去的冲动,她已经坐下了决定。tqR1
再勇敢一次吧。
如果这个男人已经将生命都放在她手里,为什么她不可以再一次大胆的豁出全部去爱?
素问拉着他的手,伸出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陆铮微笑着任由她去做,低下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
终于,如愿以偿了呢。
这用生命换来的释然。
可是,不知为何,喜悦里总是有点淡淡的空落。
仿佛自己并未得到她的全部,这样在危急关头半推半就的私定了终生,将来,她会不会后悔呢?!
陆铮的情况很不好,眼看着浓墨般的夜色化开了点,像是要天亮了,他却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素问贴着他,当然也察觉到他越发的虚弱,她不敢妄动,只是躺在他身侧,紧张兮兮的听着他的心跳声。唯恐那带着生命力的心跳,突然间就没了。
素问把手放在陆铮额头一试,温度不仅没降,反而越来越滚烫。
她坐不住了,从陆铮怀里挣起身,在他随身背着的背包里翻找搜寻。压缩饼干,水壶,手电,睡袋,无线电……她拿过来往耳朵上一塞,里面除了嘶嘶嘶的噪音,什么声儿也没有。
倒是陆铮爬下来时的登山斧扔在一边。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咬咬牙,把绳索系在自己腰上。
半梦半醒的陆铮,好像有知觉似的,在她站起来的同时拉住了她的手:“素素……”
“我在。”
“听我的话,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哪也别去。”
“……”她犹豫了片刻,狠狠心,“我知道。”
“放心,我没事的。再等等,就会有人来了。”他轻声宽慰她,气息却明显弱了下去。
素问于是俯下身来,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贴着他说:“反正你记住了,你说过要娶我的,我们刚拉勾,一万年不变,你如果敢死在这里,我跟你没完。”
这一次,陆铮没有回答她,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要让她放心似的。
“……我睡一会。”他孩子般的咕哝了一句,就重新陷入了昏睡。
是真的,太累了,撑不住了。
素问“嗯”了一声,抽出手,在他削瘦的脸颊上抚了抚。他的脸被寒风吹得有点粗糙了,但是依旧温热,那是真实的质感,不是梦里一碰就碎的虚幻。
手指沿着他的轮廓慢慢上移,终于挪到了陆铮的眼睛上。
睫毛的微颤让她的掌心痒痒的。
凑近一看,这才发现,其实陆铮的眼睫毛很长啊,像女孩子一样,乌黑的密密的一片,像把小刷子,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太过于凌厉,所以常常让人忽视了其他。
现在他静静的闭着眼睛,就像一个漂亮的孩子。
素问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的侧脸贴着他的脸颊,一个是冰冷的,一个是滚烫的,那样鲜活的温度。
最后,她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果断的起身。检查自己身上的伤,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脚上已经无碍了,除了右手还呈现软绵绵的状态,使不上力,稍微碰碰,就会引发剧痛。
她甩甩完好的左手,心里没什么底气。
她不是个左撇子,而且从没有登山经验,这样险峻的深山,就是登山老手也得望而生畏,何况她现在就剩了一只手。
她拿着登山斧,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心里更加忐忑的打起退堂鼓,几番纠结,调整呼吸,终于一狠心,踏上了出发的征程。
可惜,她不是电影里的功夫女郎。
甚至连小说里的女强标准都差得远呢。
所谓的坚持就是胜利,意志决定一切,那都是扯淡的,基本上,她一迈出岩石……就踩空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