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珍,这段日子你学得很快!”谭家嗣呵呵笑出声,脸上明显有赞赏之意,“没错!只要在市场上放出消息,这么一来,利曜南绝对能猜得到我的动机。但是我并不担心他猜到,相反的,我认为他早就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了。”
“董事长?”姜文不明白。
谭家嗣知道姜文想问什么,他笑而不答,转而望向智珍。“智珍,我问你,如果你明知道对手已经料到你将要走的下一步棋,你还会按照对方心底所想的去做吗?”
“那要看,这么做能得到多少实质利益。”她没有犹豫。
“好,很好!这也正是我心中的想法。”谭家嗣笑得很开心,甚至拍手鼓掌,“我看,你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
“但是,董事长,既然明知道您下一步会这么做,那么利曜南将预算评估草书送到联合营造来,他心中究竟盘算着什么?关于这一点,我仍然需要您的解释。”智珍坦承心中所不了解的。
谭家嗣收起笑容,脸色瞬间变得深沉起来。“老实说,有关这一点,也是我唯一想不透的地方。”
谭家嗣的回答,给在场众人留下一个不解的疑惑。
散会的时候,姜文握住智珍的手,将她拉到走廊转角。
“看起来,这件案子似乎无法在一个月内解决。”他对智珍道,神色凝重。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你以公事为重。你也看到了,董事长非常在意这件捷运开发案。”智珍平静地回答。
姜文神色一凛。“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一直以公事为重。但是公事永远也处理不完,如果我们再这样年复一年的拖下去,我担心根本等不到结婚那一天!”
“姜文,你太多虑了!”智珍笑开脸,“你实在想太多了,董事长是不可能留我一辈子的。”
“但是刚才你也听到了,董事长夸奖你越来越有乃父之风——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董事长会将更多重责大任交到你的肩上?一旦如此,我们的婚事势必又会延宕——”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明确的告诉父亲,我们已经决定好的事。”她凝望着姜文的眼睛,坚定地回答。
这一刻,姜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他屏息地听着。
“我保证,最快一个月、最慢三个月,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承诺。”她柔声道,“这样,是不是能让你稍微放心了?”
“智珍!”姜文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我真的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她温柔地凝望他。
姜文用力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智珍敲门的时候,谭家嗣正坐在办公椅上,闭目沉思。
“进来。”谭家嗣沉着的声音十分威严。
“董事长。”智珍走进董事长室,顺手将门带上。
“坐下来,咱们父女俩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聊天谈心了。”
智珍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她有种感觉,父亲比起以往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你可知道,这次我要你到台湾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谭家嗣突然开口问。
“参与台湾BOT捷运工程案。”她回答。
“这只是原因之一。”谭家嗣注视着女儿,“严格说来,这尚且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智珍沉默,她选择不去猜测父亲的用意。
“其实,我想你心底应该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吧?”
她明灿的眸子闪烁。“爸,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事实上,我认为你没有必要留一个谜题,给我猜测。”
“智珍,从头到尾都没有谜题,如果你不愿意面对它,那么——”
“爸!”她打断父亲的话,“您知道失乐园的存在吗?”智珍突然问。
谭家嗣的表情僵硬。“我听说了……”
“那么,你认为该去面对的人是我吗?”
谭家嗣无语。
“我并不重要。因为我只是您的女儿,不管我心底的意愿为何、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您都无须考虑我的感受!因为没有人能代替您,去挽回一个过去的错误。”
智珍说完这番话,室内突然陷入寂静。谭家嗣不开口,智珍也只能凝视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谭家嗣伸出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其实,”智珍幽幽地道,“我已经感觉到,这一回您要求我到台湾,已经透露出某些不寻常的讯息了。”
谭家嗣抬头注视女儿。
“爸,别再自欺欺人。这么多年过去,如果您仍然无法放下,那么就按照您心底所期望的去做吧!”她凝望着父亲,温柔地道。
谭家嗣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一回,智珍悄悄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将值得深思的问题,留待给自己的父亲去决定。
市场才刚放出风声,经媒体一炒作,联合营造工程有意与红狮金控合作一事,已经在商场上沸沸扬扬地喧腾开!
隔日上午,马国程已经将一份报告交到利曜南手中。
“这一份,正是当年的化验报告。”马国程脸色凝肃地道。
“市场上的传言,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利曜南并未打开报告,反而将其搁置在办公桌上,问起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是的,利先生,昨天下午我已经听说了。”马国程很快地答复。
“那么,杨日杰应该有动作了?”
“我得到消息,杨总的办公室传出,昨天晚上他突然召开紧急会议。我预料,两天内帝华就会有所行动。”
利曜南眼色深沉。
“Vincent,你跟余医师联络,安排老董事长的身体检查。”他突然吩咐。
马国程愣了数秒。“是。”很快他就会过意。
他明白,利曜南如此吩咐必有他的目的。如同利曜南预料,联合营造必将放出风声,以进为退路——
单只这一点,马国程就不由得深深佩服利曜南高瞻远瞩的谋算。
对于老太爷必须定期做身体检查一事,玉嫂十分清楚。
只是马特助突然打电话到山上,说是已经安排好老太爷的身体检查,这点让玉嫂感到有点奇怪。
因为以往老太爷每一次的身体检查,都是由家庭医生安排的。
约定好的这一天下午,马国程开着车子,随同利曜南一起上山接老董事长,到安排好的医院做定期身体检查。
“Vincent,确定事情都安排好了?”在车上,利曜南再一次确认。
他深沉的目光,却停留在邻座失语的老人身上。
“利先生,事前我已经详细调查过值班表,同时我也已经一再确认过时间,绝对不会出差错。”马国程明白,利曜南问的是什么。
“很好。”利曜南沉声问,“医院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清楚今天的目的?”
“是的,医院很清楚今天的目的,已经做好了准备。”马国程回答。
得到答案,利曜南慢慢自老人僵硬、毫无表情的脸孔上收回目光……
车子终于开下高架桥,约莫经过十分钟路程,终于转进医院所在的巷口。
马国程将车子开进停车场内停妥后,随即下车,欲帮助利曜南将行动不便的老人抱下车。
“我自己来。”利曜南阻止马国程,他亲自将老人抱到展开的轮椅上。
随后,利曜南推着轮椅,马国程随侍在侧,一同护送老人走进医院……
吴春英正非常卖力地做着她的清洁打扫工作。
她使劲拖动笨重的拖把,来回擦拭着医院的大理石地板,直到地面上的石板光可鉴人为止。
这家医院的清洁部主管十分严格,但尽管如此,吴春英到医院工作两年来,一直非常卖力而且勤奋,她努力不懈的工作,为她争取到稳定的收入与主管的信任,在主管眼中,善良、凡事不计较的“阿英”,是一名很好支使的清洁妇。
因为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吴春英并未注意到一辆轮椅正经过她身边,吴春英用力将拖把一推,潮湿的拖把忽然打到了轮椅的脚架上!
“啊!”她惊叫一声,然后连忙哈腰、鞠躬道歉。“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你太不小心了。”马国程语带责备,眸光诡异。
利曜南凝视着妇人的脸孔,神色沉着若定。
听到对方生气了,吴春英慌张地抬起头,准备诚恳而慎重地再道歉一次!然而就在她抬头见到轮椅上的老人那一刹那——
她整个人就突然呆住了。
这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全数灌进了她的脑门里……
谭家嗣并不意外,会在第一时间接到利曜南的电话。
虽然谭家嗣感到疑惑的问题,经过十天之后仍然没有答案。
“我听说,谭董已经与帝华杨总达成初步合作协议?”利曜南单刀直入,十分直接就切入重点。
“这是我与幕僚一起决定的。”谭家嗣微微眯起眼,“你应该很清楚,要联合营造工程在未见利益之前,就先付出数亿人事资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实话实说,并无隐瞒。
对利曜南,谭家嗣向来有一股爱才惜才之情。也因为如此,三年前利曜南欲夺得红狮金控董座之位,他才会力挺到底。
“关于这一点,我能理解谭董事长的考虑。”话筒彼端,利曜南的声音沉着。
“既然如此,你打电话来是为了——”
“谭董到台湾已经数日,我还未给您接风。所以,我非常诚挚地邀请谭董与令千金谭智珍小姐,下周一道用餐。”
谭家嗣犹豫片刻。
“如果谭董顾虑杨总的感受,我们可以另外约地点见面,不一定要在眼目众多的银行里会面。”利曜南道。
“曜南,你该知道我与帝华这件事一旦决定了,再改变主意的可能性不高。”
“我很清楚谭董向来做人做事的原则。”
“那么你还要请我吃饭?”
“这是两回事。我与谭董多年的交情,没有不为您接风的道理,请两位务必赏光出席。”
谭家嗣顿了一顿。“曜南,我听智珍说,你把她与已故世的朱小姐——”
“谭董,也许谭小姐对我有误会,但在您面前,无论如何我不会失了分寸,这一点请您放心。”
“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谭家嗣回答得很快,“我只是不希望,你仍然陷在三年前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利曜南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