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青和董友姑也在甲板上看着,吹海风。郑飞黄突然问:“友姑,秦希仁,你们过来一下。明俨呢,在房间了吗?怎么一天不见他?”
“爹,明俨起航时就去了货船上,说是要去查看,了解,清点一下货物,还要和运货工人,船员们聊聊这海上运货的经历。”董友姑回答说。
郑飞黄眼里闪光:“让他晚饭后来和我聊聊吧,看他又什么想法。”顿了一会,看到郑世荫,才说:“世荫,你也来吧。”
“是,爹。”郑世荫回答。
董友姑为难地说:“爹,明俨他原来是准备好今晚将你拟定的协议合同仔细阅读一遍。你要见他,我去跟他说,明日再看合同吧。”
“不用跟他说了,让他去看吧。”郑飞黄很满意地说:“明俨做事比以前扎实充分了,只是别让他看得太晚了,这船晃动,烛光也晃动,对眼睛不好。”
郑飞黄虽说得语气平淡,但秦雨青和董友姑都听出了他对郑明俨的赞许。
郑世荫跟着问:“爹,我今晚来听你谈谈生意上的事吗?”
“不用了,明早等明俨一起来吧。”郑飞黄抱着郑经回船舱了。郑世荫已开始不开心呢了:一定要等郑明俨来一起谈吗?
董友姑和秦雨青在甲板上讨论:“雨青姐姐,明俨和世荫四弟并没有完全显露出谁的才华高低,但我感觉爹的言语间偏向明俨。”
秦雨青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许有一点偏爱明俨,但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表现令老爷不能同等对待。明俨今日一开始就去查货,向运货工人和航行水手请教,还准备晚上阅读合同。而四少爷只是一味地讨好老爷。这分别已明朗了。”
“嗯,这么一说,明俨已做的比世荫四弟好多了。不过,如果爹是个虚浮夸傲之人,就会偏向给他拍马屁的四弟了。好在爹是个弃虚逐实之人,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产业。”董友姑心里对郑明俨充满了希望。
夜晚,董友姑带着郑经睡了,郑明俨在翻阅合同。郑飞黄经过秦雨青的房门口,想:此时雨青在想什么呢?是否在想曾答应过她去钓鱼岛之事?可现在这件事连说都不能说,钓鱼岛,先靠边吧。
郑飞黄闭上双眼,睁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
次日,到了金门,在客栈休息吃早饭,郑飞黄抓紧时间问:“明俨,昨日忙了一天,有什么收获?”
“爹,我去看了我们货船上的货物的数量,级别,层次,和摆放,都是有条有理的。然后请教了运货的工人,运输途中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和救援措施。还从水手口中得知了东海整片海域的海盗情况和海盗的习性。这些,他们都说的很清楚,我心里对这批货物的特点和运输都有个底了。”郑明俨说的很详细。
郑世荫也想表现一下:“大哥,爹把合同都写好了,我们只要把货物交给买家,一手交钱,一首交货,就可了。还费这么大的劲去了解这些,岂不多此一举?”
郑飞黄教导他:“世荫,凡事要准备周全,力保万无一失。协议,合同在生效之前就是一纸空文,对方随时会改变主意,甚至翻脸。我们要做的就是像你大哥明俨那样,做好各种应变的准备。”
“哦。”郑世荫还有点委屈似的。
郑明俨也没管他的情绪,对郑飞黄说:“我仔细读过你定的合同,无可挑剔,怕的就是对方临时变卦。所以,我想去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扶桑人约定签合同的日期是明日,今日已到了金门,我想去参观一下他们的商队。爹,你航行一天,累了,在客栈歇着,我回来后,将看到的告诉你。雨青,友姑,你们也到处走走玩玩,带好郑经。”
秦雨青和董友姑点点头:“明俨,放心吧。我们知道。”
“明俨说的对,世荫,你也跟着你大哥去参观一下扶桑人的船,长长见识。”郑飞黄说。
郑世荫觉得这是多余的:“爹,大哥都看了我们自己的船,还去看别人的船做什么?”
“知己知彼!”郑飞黄耐着性子说。
郑世荫还是很不情愿:“爹,大哥会讲扶桑话,我不会,去了也是白去。”
“那你带个通事去,要不,直接让你大哥做你的通事!”郑飞黄逼着郑世荫跟着去。
秦雨青和董友姑说:“照此看来,老爷对明俨的赏识已明显高于四少爷。即使明俨不能助老爷一手,他做事这样细心周全,老爷已全看在眼里了。”
“但愿明日协议签订顺利。”董友姑说。
秦雨青却想:“顺利签订的话,明俨就没有表现的机会,我倒是希望其中出点岔子,让准备充分,知己知彼的明俨来处理掉这个岔子。疾风才知劲草。”
郑明俨和郑世荫来到扶桑人的商队前,郑世荫躺在沙滩上说:“大哥,我就在海滩边等你。”
“世荫,爹叫你一起去的。”郑明俨说。
“大哥,船舱里闷热。再说,进去参观什么啊?又不是旅游。”郑世荫怎么都不愿去,可能是他从小出世养成的脾气吧。
郑明俨也不勉强:“那你在沙滩边等着,等下一起回去。”
郑明俨带着侍卫进入了扶桑人的商船,先来个问好兼自我介绍:“来自扶桑的客人,一路辛苦了。我叫郑明俨,是你们这次生意的卖家,特意来参观你们豪华的商船,并带来些泉州小吃,请品尝。”
扶桑人都围过来。郑明俨也带来了足够的食物,听扶桑人说:“你们大明比我们扶桑会做吃的。”
“那就常来常往,生意不断。”郑明俨说着,仔细观察着他们准备运货的商船与自家商船的区别。然后同样和船员水手们聊天,将想好的问题一股脑全一一请教。吃了人家的好吃的,船员们肯定乐于回答。
回到客栈,已是下午,郑明俨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见郑飞黄脸色沉重:“明俨,世荫,扶桑人刚才派人来说,将价钱减三成,否则取消。”
郑世荫难以置信:“我们把货从江西,经过陆路,海陆,躲过官府,千里迢迢地运过来,他们也不看在我们花了一大笔运输费的份上,可怜一下,居然说降就降,太不讲信用了!”
“世荫,你记住,商人不会可怜对手花了多少成本,你记住了。”郑飞黄问他:“他们说要降三成,你有什么对策?”
这下,郑世荫没底气了:“爹,我们已将货运到金门了,总不能再运回泉州去。爹,你和扶桑人打交道多,与他们熟,更他们商量商量,降个一成两成的,别降那么多。”
郑飞黄生大气了:“世荫,做生意不是商量,是谈判!买家卖家之间永远不会相互可怜。别说两成,就算降一成,我们也会比预计损失七百万两!”
郑飞黄气还没停下来,问:“明俨,你怎么看?”
郑明俨思虑中说:“爹,扶桑人要求降价,无非是以为我们不想浪费巨额的运费。他们以为这次谈判的主导权在他们手上,但他们错了,我们才占据了这次谈判的主导权。这价钱,是一分不可降。”
“如何说?”郑飞黄兴趣上来:“明俨你有良策?”
郑明俨说来:“爹,今日明俨去参观扶桑人的商船,与他们的船员交谈一番,发现他们的老板虽底子大,但做海上买卖有许多漏洞和弱点,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去谈,他们不会降价的……”
郑飞黄边听边点头:“明俨,想得够好。只是光有对策不行,还要和他们在桌上谈判,这些技巧和势气都要掌握得恰到好处。你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谈判,爹有些担心。”
“爹,这个你放心吧,我在泉州海岸巡海大半年,官商平民,男女老幼,国民外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脾气都面对过,什么棘手的事都处理过,这个我有经验。只要明日和扶桑人的临场应变一较高下。”郑明俨信心满满地说。
郑飞黄有些难过和歉疚,一手搭在他肩上:“明俨,你是我郑飞黄的长子,按理应在家念书陪伴妻儿,我却让你在泉州海岸巡海,起早摸黑,这一干就是大半年,脸都晒黑不少。”
“爹,在泉州海岸巡海是实干,比书上学到的东西更多,更实用。爹何必对此这么在意呢?”郑明俨看父亲难受,就赶紧说正事:“爹,明俨以为,明日你和扶桑人先谈,我在一旁听着。到重点时,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否?”
“明俨,谈判桌上都是笑里藏刀的,即使你要唱白脸,也要笑着唱。”郑飞黄强调。
“明俨记住了。”郑明俨说。
郑飞黄想了一会:“明俨,你对我们船队和对方船队的情况了如指掌,更胜于我。我想,明日我就给他们个开场白,什么红脸白脸都由你来唱。”
“爹,我虽准备了对策,但不一定能谈得好,你就这么把千斤担子放在我身上,你放心吗?”郑明俨不敢相信父亲会这么相信自己。
郑飞黄说:“不是有我一起吗?你若谈不过,还有我。而且,这两日,你已准备充分,脑子里也该酝酿好了怎么说。爹在你这个年龄已开始和人谈判了。你也试着。”
“爹,你信得过明俨,明俨就全力以赴,不让爹失望!”郑明俨沉着且有胆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