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才发现自己走了一步错棋,让郑明俨以退为进了。眼看着后日就要启程去金门了,大夫人心急得厉害:这么重要的生意,让明俨跟着去,而不是世荫,那世荫这个“嫡长子”算什么?万一明俨因此而扭转全局,从此步步晋升,那我还得费多少力气将他压下去?后日出发,我明日一天之内也耍不出什么招数来阻止他们了。
郑明俨离开后,大夫人要为郑世荫谋个机会:“老爷,这么重要的生意洽谈,你不带世荫去吗?他可是我们郑家的‘嫡长子’。”
“世荫不是要管理药工厂吗?”郑飞黄说。
大夫人头疼焦躁:“老爷,药工厂已打理得井井有条了,世荫安排好后,离开几日没事的。”
“夫人,这次来购货的有扶桑人,而明俨讲扶桑话很顺口,谈论起来方便。世荫去了,听不懂,也不会说,在旁边干什么?”郑飞黄这次选择带郑明俨去洽谈,不仅仅与他一向看好他有关,更多的是郑明俨来向他低头认错,赠送分发赏赐之物有关,也与郑争妍有关,明俨能容下郑争妍的乖戾,有气度。更多的是出于他的德,而不是才,也算是赏赐吧。郑飞黄是这样想的。
大夫人退让一步:“老爷,这说出去不好听啊,让明俨跟你闯南走北,世荫在家埋头干活。至少让世荫这个“嫡长子”跟着一起去吧。”
“又是不好听,嫡长子,行了,就让世荫一起去,给你长脸!”郑飞黄大吼,不想再听她唠叨。
大夫人安静下来,恨愈加重了:我是老爷的正房夫人,为了世荫的前途,使足了劲去求他。而明俨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你爹的青睐,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不,不对,这不是你爹偶然对你的青睐,你准备了很久,低头赔不是,处处忍让,装宽容,还有今日在闰竹园,董友姑利用郑经表演的那场“小木船的戏”。步步为营啊,看来你想与我抗衡了。次次败在我手下还不知退却,那就看你的能耐有多大。
郑明俨回到社玖院,秦雨青和董友姑还在着急地等待。他一进门,她们就围上来看着他,郑明俨一口气说完:“雨青,友姑,准备带郑经出海,一起去金门。爹让我跟他一起去洽谈生意。”
两人都抱着他:“明俨,你是怎么说服爹的?”“这样的话,我们之前的担心都可抛之脑后了。”
郑明俨一手搂着一人:“这些都不管了,总之我们都安全了。”
至幸堂内,大夫人叫来郑世荫,她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的才能也没多大希望:“世荫,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了这次在你爹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管如何,你要获得你爹的欢心,不能让郑明俨占上风,否则我们母子两的地位将会受到郑明俨的威胁。”
“世荫谨记娘的教诲。”郑世荫也早已为这次跟随郑飞黄去金门非自己莫属,想不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虽然我与郑飞黄,庄睿合有仇恨,但我轻而易举获得的嫡长子之位不能让郑明俨夺走,这可是继承大部分家业的地位。这点,与庄睿合的想法是一样的。
次日,正好赶上神医许蓬莱的忌日。郑明俨带着秦雨青,董友姑和郑经穿着素服,去花冲坳坟地祭拜。许蓬莱坟冢上的君子兰已开得越来越多,都开满了,旁边郑涓的小坟上面也长了一些。
郑明俨先给许大夫上香,磕头:“干爹,儿明俨来看你了,给你烧些纸钱,愿你在天堂过得好,无忧无虑。今日,你的两位媳妇也来看你了,还有这是你的干孙子,叫郑经。郑经,来给干爷爷磕头。”郑明俨按着不知所以的郑经给坟冢磕了三个头。
秦雨青对许蓬莱的坟冢说:“许大夫,你不要有怨恨,善人有吉神随之,恶人有厉鬼随之,害你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旁边的小坟,郑明俨对它说:“涓涓,在天堂要听干爷爷的话,干爷爷会照顾好你的。”
董友姑哭了:“涓涓,今日你的哥哥郑经来看你了。可惜爱你们兄妹未能见面。郑经,来摸一摸妹妹的小冢,告诉她你会很疼爱她。”董友姑抓着郑经的小手去摸郑涓的小坟。
秦雨青扶着哭泣的董友姑,突然看到另一座坟后一个人:是许云宸,他还没有离开泉州,他还在想着为父报仇,太危险了,许大哥,你快走吧。当初我真不该一气之下告诉你真正的凶手是大夫人,让你一心想着报仇。
秦雨青朝许云宸摇摇头,他消失了。秦雨青也不知他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晚上,郑明俨请来了郑世袭:“世袭,大哥一家要跟爹去金门一趟,谈生意。你大嫂和秦夫人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所以叫你来,嘱咐你一些事。”
“大哥,这么好的机会,你要好好表现才是。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郑世袭说。
董友姑紧皱眉头:“世袭,我们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但你还要照顾你世渡二哥,怀素姐姐,事情多。而大娘视你为眼中钉了,时不时与你在饭桌上暗中来一次口舌之战,你再三忍让,她也没有放过你的意思大嫂想为你想个应急的办法。”
秦雨青想到:“世袭,你何不在这十天之内以回外婆家的名义,带上你怀素姐姐,去你舅舅家住。”
郑世袭潸然:“在我娘亲过世后不久,外公外婆心寒,跟随两个舅舅举家迁移到台湾岛去了。”
“这么说三夫人的娘家,蔡氏一家都迁到台湾去了?世袭,好可怜啊,有个什么事,连母亲的娘家也帮不好上忙,全靠你一人撑着。”秦雨青心痛:这是我造的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且三夫人蔡书墨是自尽,可怜了她的孩子。
董友姑说:“世袭,去你姨母家住些日子吧,就说是贪玩。”
郑世袭说:“我的姨母和我的娘亲一样,都是夫君的妾室,在家的日子并不比我娘亲生前的日子好,我不愿去给他们添麻烦。”
“那可怎么办呢?虽然你处处顺着夫人说话,可你们三兄妹里,她最忌讳的就是你的口才。你最危险了,世袭。”秦雨青也想破了脑袋。
郑世袭为了让他们放心,拍拍胸脯说:“大哥,我已想好,先忍着过日子。到了万不得已时,我和世渡二哥,怀素姐姐三人齐心协力,与对手撕破脸皮。谁还敢取我们性命不成?”
郑明俨点点头:“世袭,这也是个万不得已的办法,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哥送你一计‘假痴不癫’,到了该用的时候,以此保住自己周全。”
“假痴不癫?”郑世袭念着:“世袭记住了,谢大哥提点。大哥,明日启程,你还特意请我来相谈如何保周全,大哥的心意,世袭铭记。祝大哥一家一路顺风,在这次难得的机会中崭露头角,从此在郑家,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世袭说话还是像个大人,那就借你吉言了,”郑明俨说:“不早了,明日启程,我们都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登船,来迎接郑飞黄,郑明俨等人的事船长兼将军施琅。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面对曾对自己娇羞含笑的秦雨青,始终有些羞涩尴尬,不敢直视:“秦夫人请。”
秦雨青对施琅没什么羞涩,只有尴尬,还有就是担心:毕竟人心难测,万一哪天施琅心血来潮,将自己逃亡时,骗他钱财的事全部说出,那一官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觉得我不再纯洁?明俨会不会伤心?
不过转念一想:施琅有家室,不会做这样于己于人都无益的事。
施琅觉得奇怪:秦夫人?她现在和大少奶奶在一块,也就是大少爷郑明俨的妾室了。看她们妻妾相处地挺好,将来生活地也会不错。只是,上次,老板带着秦雨青航海,我明明看到老板和秦雨青的亲昵举动,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秦雨青曾犯下的错误,以后痛改前非就是了。
在航海的船甲板上,秦雨青想起第一次出海航行时:那日,一官带着我,经过了花瓶屿,棉花屿,还说要去钓鱼岛,这次能不能去呢?可千万两的生意在眼前,以大事为重吧,我的小心思,都搁浅了吧。
郑飞黄抱着郑经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跟他讲着自己航海的经历。郑经也听不懂,就只会兴奋地看着茫茫大海,双手往前爬,像是想游泳的样子。郑飞黄看他这么兴奋,就笑着望望秦雨青,心中念着:雨青,耐心等待,郑经会懂你的。
郑世荫则听大夫人的话:尽量讨郑飞黄欢心。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说着讨好的话“爹,海风大,皮肤干,擦些猪胰子吧”“爹,天气热,喝口水吧”“爹,你这样站在甲板上,真是威风凛凛”……
说好话拍马屁是郑世荫的弱项,郑飞黄也不喜欢一个打杂的儿子,他不耐烦了:“世荫,你别像个丫环一样在旁边转来转去,我看着心烦!”
“是,爹。”郑世荫站远了一点,不知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