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产阶级的奸细
模糊的记忆中,我妈做的最好吃的就是酸菜鱼。南阳市和我家那边不一样,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早就让人失去等待的欲望。
新鲜的蔬菜要在坛子里呆上一段时间,通过和酵母菌的和谐共处,才会获得新生。而现在人们在化学药剂的帮助下,早就摈弃了传的做法,只有老人还苦苦坚持着曾经的传统。伟大又可怜。
我一路指挥秦朗将车开到了余天华家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这里是尚未拆迁的老城区,和周围繁茂的商业大厦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能在这个巷子里听见巨额的拆迁补偿款,一个比一个吓人,人们似乎都在做着天上掉馅儿饼的美梦。
老房子陈旧的记忆并不是现在仍需要的,他们需要钱,去买好房子,让儿子娶媳妇,给孙子买奶粉。
没有好坏,无关是非,这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什么都会匆匆而过,成为历史,包括你我。在时间面前,无人幸免。
我要找的就是在这个小巷子里卖酸菜的老奶奶,她孩子出车祸死了,只有一个孙女在北上广之类的一线城市奋斗,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
因为余天华很喜欢吃她做的酸菜,所以我是她最忠实的顾客。
等我找到她店铺的时候,她已经收摊了,优哉游哉地吃着晚饭,身边只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在放着昆曲。
“奶奶,还有酸菜吗?”
我敲敲她的门,冲她笑笑。
老奶奶大概很久没有见到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小陆啊,这几天去哪儿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之前不是说怀孕了吗?生的是小子还是闺女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我鼻尖猛地一酸,立马岔开话题:“奶奶,就拿我之前买的那几种吧!”
“好!你等着,要是别人我就不买了,可是你不行啊!哈哈。”
奶奶转身去里屋拿酸菜给我,秦朗站在我身边问我:“你经常来吗?”
“当然了。我的理想可是成为一名贤良淑德的家庭妇女。”说着,老奶奶已经拿了两个大盒子过来了。
“小陈啊,这是我新做的腌萝卜,特别开胃,你吃吃,算是我给你的礼物。我孙女有出息了,下个月就来接我去上海了。”
老奶奶眼睛眯成一条线,加深的皱纹里都写满了幸福。
“是吗?可是我……”
我刚想说不能白要老奶奶的东西,秦朗却伸手接了过来:“那就谢谢您了。”
老奶奶这才注意到秦朗,上下瞧了一眼,指着他问:“小陆,换人了?和之前那个小子不一样啊!”
“是的,换人了,之前那个小子是混蛋。”
秦朗的话让我大跌眼镜,真想不到他那种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老奶奶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听了秦朗的话也不觉得荒唐,反而笑得合不拢嘴:“小陆啊,这小子比之前那个好多了。之前那个没礼貌,我不喜欢。”
老奶奶说余天华没礼貌大概是指之前我带余天华来这里,他站得老远,怕别人知道他在这里买东西丢人吧。
其实有很多小事情可以让我看白余天华这个小人,只不过当时被爱冲昏了头,蒙蔽了心,偏偏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奶奶,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秦朗把手上一大袋樱桃递给老奶奶:“你也尝尝,陆曼选的,特别好吃。”
“呀!”老奶奶一看是樱桃,说什么都不肯拿:“这东西老贵了,我那萝卜不值钱的。”
见老奶奶说什么也不肯拿,我一急,脱口而出:“奶奶,这东西其实不贵。他家是中樱桃的,我是从他家里摘的。您放心好了,没有打农药,不要钱。”
“好,那我就收下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会去吧!这酸菜钱我也不要了,小陆啊,感谢你该记得奶奶。”
“这怎么行呢?这钱必须给!”
我从包里拿出二十块钱,想要塞到老奶奶的手里。
“不要,说不要就不要,你这孩子是不是觉得奶奶差钱啊,说了我孙女有出息了,我要享福了。”
“陆曼,你就顺了奶奶的心,赶紧谢谢奶奶吧!”
秦朗站在老奶奶身后一边装好人,一边趁她不注意,把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了装满樱桃的袋子里。
“就是,还是这个小子实在,不愧是我们劳动人民,和之前那个生意人就是不一样。”
奶奶,你睁大眼睛看看啊,你面前这个才是彻彻底底的资本家,是潜伏在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中的特务啊!
我心里泪流满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好手下老奶奶手中的盒子,连声道谢。
挥手告别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些酸楚的,这一别,真不知道我和她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毕竟老奶奶已经是一把年纪了。
回到车上,秦朗好像心情不错,竟然主动找我聊天:“你以前应该不是现在这样吧?”
我把老奶奶给的东西视若珍宝,放稳当了才安心回答秦朗的话:“怎么了?”
“看那个老人家那么喜欢你,你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话让我莫名不爽,反问他:“我现在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仇人最大的成功就是将你也变成了你讨厌的样子。”
“秦总,我讨厌我流掉孩子的样子,所以我该怎么办呢,找余天华再生一个吗?”不知道为何,秦朗总是想劝我放下这段仇恨。可每次只要这个话题一开始,总是会不欢而散。
按照秦朗那种通透的性子,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无用的工作呢?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可惜。”
秦朗说了这句话之后,车里彻底陷入了沉默。
可惜,你是在可惜什么呢?
我没有资格去问你关于徐珊的一切,你又有什么立场去可惜我?既然没有立场,又何必说这些让我沦陷的话,做这些让我一往情深的事情呢?
秦朗,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