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晔所说的“泛专业化”，其实还是可行的。

老丁是刑辩律师，一直有稳定的刑事案件的案源。

刑事领域比较特殊，受熟人因素的影响比较大。而老丁，有个表弟在刑警队搞预审，审完了犯罪嫌疑人，表弟就问人家，要不要请律师，要请的话就把老丁介绍给人家。一般情况下，除非特别穷的，就会答应请丁律师为自己做辩护了。

听姜晔说什么“泛专业化”，老丁很感兴趣，让姜晔细说说。

姜晔便说：“我认为，你不要放弃你原来的刑辩阵地，在此基础之上，再面向其他领域慢慢发展……”

老丁心说，你这不等于白说吗？我还不知道这些？也太敷衍我了吧。

姜晔还就是敷衍她，可是姜晔也很无奈呀。这老丁吧，什么什么都已经定型了，根本变不了了。

姜晔其实最想跟老丁说的，便是：“做事之前先做人。”可是这话又不能明说。

所里又来了两个实习的，陈主任便把这两位托付给了姜晔。这两人，一个是在大学里当助教的，姓尚；另一个是官二代，姓韦。

这个小尚，可能是因为当老师的缘故吧，让他写个法律文书吧，他一定是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的，让姜晔很是伤神，一再地告诫他，“要简练、更简练！法律文书要写的像电报，能用一句话说明白的，就绝不用两句话，更何况你这还不是两句，你这都有二十句了！小尚你要明白，法官可没有耐心看你罗里吧嗦，法官一年有三四百个案子等着他审结呢！再者说了，法官又不是你的学生，法官是……法官是法官啊！”

小韦这个官二代就还不错，完全改变了官二代在姜晔脑子里的刻板印象。

一个低调的、上进的、又通晓人情世故的官二代，比小尚那个愚钝书生好带多了。

不久，陈主任带他们师徒仨去吃饺子，饺子还没上来呢，陈主任非常郑重地从包包里掏出一瓶酒来，庄重说道：“你们肯定没见过这个。今天哪，你们算是有福了！来，让你们都开开眼吧。”

“Mao茅 tai台”，姜晔故意用拼音念起来，意思是我们都见过啊，不就是茅台嘛，不稀奇啊！

小尚没明白姜晔啥意思，傻瞧着师傅，小韦却是个小机灵鬼，听姜晔念完拼音，便笑了起来。

陈主任也笑了，说道：“是啊，茅台你们肯定都知道，可是，你再看，你再往下面看……”

“1965，我天，这么老哇！它比文革还要早一年呢！”姜晔惊呼。

“是吧？当时你们都还没出生呢。珍贵吧？”陈主任简直有些得意洋洋了，那表情，比他自己在业内取得的成就还让他满意似的。

“您从哪儿淘换来的？这都只剩半瓶啦！”

“我有个朋友，他可是神通广大，知道我好这口儿。我究竟也不知他打哪个天边儿弄来的。”陈主任边说边把瓶盖打开了，给每个人都斟了一丁点儿酒，然后说道：“你们也尝尝……”

“每人十滴眼泪呀！来，让我们把这眼泪一饮而尽！”姜晔举起酒杯，跟两个徒弟碰了碰。

陈主任听出来了，姜晔这是闲少啊，小丫头还不明说，陈主任便笑道：“你们都不懂酒，给你们喝呀，忒糟蹋我的好东西！”

姜晔喝完了，一点儿都没觉得好喝。难道是自己的味觉出错了？便问两个徒弟：“你俩觉得怎样？”

陈主任也很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太醇厚了吧？”

两个徒弟谁都不说话，只是笑。

还是姜晔，心直口快，说道：“真难喝，一股子六六粉味儿。”

陈主任笑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们哪里懂得这老酒的妙处！上次我还有一瓶更早的呢，五几年的，你们就更品不出了……”

“这下您放心了吧？我们绝对不会跟您抢酒喝了。”姜晔笑道。

陈主任便自斟自饮起来，一脸幸福的表情，说道：“刚才姜律师还嫌我倒得少呢……对了小姜，我听邓总念叨，说是要给你配一辆车，还有司机？”

没等姜晔说话，两个徒弟就纷纷叫好，还问是什么车。

姜晔说道：“这次他们公司的高管一律都换奥迪，可能也是奥迪吧。我已经跟邓总说了，我不要。”

陈主任便问：“为什么不要？给就要呗，不要白不要。”

“陈主任您可真逗。算了，不说了。”

陈主任却非要扯着这个话题不放，说道：“人家邓总也是一片好心嘛。”

姜晔只好说道：“顾问单位给律师配车、配司机，这在咱们业内没有先例呀，所以我不能要，不是咱们分内该要的。拿人手短，我最怕欠别人的，那样我睡觉都不踏实。让别人欠着我的，我可最乐意了，因为想想就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有能力。”

两个徒弟都很遗憾地叹着气。陈主任也叹了口气，说道：“邓总年轻有为，人品也不错，我本来想……”

姜晔知道陈主任想什么，还不是要撮合自己和邓总嘛，可是自己目前的这个状况，不宜考虑工作以外的事情，便开玩笑说道：“邓总要是懂事儿的话，就该给咱们送点儿好吃的来。我这次替他们公司催款，去了一家著名的巧克力公司，那个车间里面的工人都是拿小推车运货的，小推车！也太不重视了吧！车上那一大块、一大块的可可原浆呀，看得我直流口水！我心想，不给钱给点儿巧克力抵债也行啊！你们知道吗，他们的工人太幸福啦！他们公司有个餐厅，每天下午四点钟，工人们都可以到那里去，巧克力随便吃啊！当时我真想留下来不走了……哎，待遇真好！”

陈主任呵呵笑道：“就为了吃巧克力，就要留在那儿当工人了？小姜你也不算算，你赚的钱能买多少吨巧克力了？”

姜晔说道：“也是。不过，那可是免费的！我跟薛霏一提，她也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您也知道，她可比我更爱吃巧克力，哈哈。免费的巧克力呀，随便吃！随便吃！随便吃！薛霏跟我说，太气人了，上哪儿说理去？”

听姜晔说话的三人都笑了起来。这姜晔和薛霏呀，是吃货无疑，吃货自有吃货的价值标准。

姜晔又说道：“这邓总吧，不给咱们巧克力吃，给咱们送一车西瓜来也行啊，那不比汽车强多了？”

两个徒弟便给师傅算账，说一辆奥迪可以买多少车西瓜了……

姜晔说道：“废话，我学物理的，不比你俩文科的会算账？关键是，吃的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车，那是不可以的呀！遗憾呀！”

陈主任笑道：“不就是西瓜吗？吃完饭咱们就去买呗！”

两个徒弟听了笑道：“师傅，还是你高明，西瓜眼看就要到嘴了！”

姜晔笑道：“我这里说邓总呢，可是咱们主任多心了。哈哈，也好，咱们有西瓜吃了！挑西瓜我最在行了。你们知道怎么挑吗？”

“弹弹听响儿呗！”

“那不靠谱儿！又不是猫。人类没有那么好的听力。我们人类要靠看的！”

“看？看什么？看纹理？”

“看阴面。太阳晒不到的那一面儿，如果是白色的，那就是不熟的，必须得是发黄的才行。你们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