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晔微笑说道：“这也算收获之一吧。其实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千万不要被法庭之上双方律师激烈的言辞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带进去，一定要跳出来，要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我们旁听的目的就在于，观察双方律师如何表达、如何质证、如何运用现有的证据和法律进行立论和反驳，当然还要留意法官聆听双方意见时微妙的表情变化，以及法官如何发问，因为法官通常不会胡乱发问，发问了就一定是这个案件中他关心的问题。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深切体会到其中的深意。观察完了，就应该对照自己，不要把自己仅仅设定成一方的立场，而是双方。比方说，你先设定自己是原告的代理律师，那么刚才你不但听到了原告律师的陈述，并且也已经听到对方律师的反驳了，再有就是法官隐藏着倾向性的问话，那么，这下你就赚了，你完全可以利用他们三方的观点，来加强你的论点，所谓的拿来主义。不要傻听，听完了必须得总结，这样你才没有白听。”

大家议论纷纷，有律师说，自己听了那么多次，还真是白听了。

王菊便说道：“老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我想姜律师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姜晔心说，我并没有贬低会说的呀，我只是强调会听。

还是薛霏总结到位，她说：“姜律师讲得真好。反正不管是谁说的，自己人也好，敌人也罢，或者说是裁判所说，我们都要不带感情色彩地，不预设立场地，拿过来，予以消化，并且吸收，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等待有朝一日的不期而遇，我们用子之矛，攻子之盾。”

姜晔点头，笑道：“薛主任很好地讲清了关于旁听的真髓。下面我就再说说关于‘问’。问谁呢？近水楼台，就是请教同行了。只是这里的‘问’大有学问——向问谁？如何问？问什么？我以前所在的两个律所都比较小，前辈律师不多，有些问题他们并不能教我。大家也都知道吧，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哈哈。”

常涛带头笑了起来，说道：“是，你从来都觉得，别人不可能拒绝你。”

姜晔笑道：“涛涛说的不错，我把涛涛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这人脸皮足够厚……”

律师们又哄堂大笑。

王菊笑道：“是嘛？小姜，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不知道呢？”

姜晔真是觉得烦，这王菊王大爷，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很幽默，总是开一些不合时宜的、不是玩笑的玩笑，姜晔只好笑笑表示回应，然后又说道：“不耻上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你首先要克服你的心理障碍，你要拼命告诉自己，说不定老前辈正迫不及待地等我向他请教呢。”

常涛却笑道：“又不是人人都有你的颜……”

这下姜晔不爱听了，说道：“关于我的颜，我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是不至于自卑而已。如果一个女性，仅仅用自己的颜做武器，那么，真是很可悲的一件事。颜是天生的，是父母给的，与我们自己后天的努力有什么关系呢？不客气地讲，我能有今天的小小成绩，只跟我的性格、还有我的努力有关。”

常涛脸红了，非常尴尬。这是她跟姜晔相识以来，姜晔跟她说的最重的一次话。

姜晔也察觉了，赶忙安抚常涛，说道：“我这话，不是针对涛涛，因为我了解涛涛，涛涛并没有恶意。我是想对那些不太了解情况，又喜欢妄加揣度的人而说的。有些闲话也传进了我的耳朵，我特别不爱听。你们说，就凭我这脑子，凭我这口才，凭我这好学程度，凭我这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人设，应付律师业务已经绰绰有余了，那么我还额外的再需要靠这张脸吗？那岂不是画蛇添足、脱了裤子放屁？”

姜晔说出这一席话，也是水到渠成的。因为律所人多口杂，闲话总是有的。说她姜晔什么，她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她姜晔心理多强大呀！可恨的是，还有说薛霏和郑洁的。反正只要是漂亮的，你成功都是因为你的颜，你的所有的努力，他们都是不看在眼里的，或者说是视而不见的。

失败者也有失败者的一套生存哲学，他们总是有借口，而拿自己的外貌做借口，是最简便的——可以完全推给父母嘛，没有自己的什么责任呀。

等大家笑声低下去，姜晔又说道：“同时，我也告诫那些还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孩儿，你可以照着镜子沉醉于自己的颜，但是，不要拿你的颜做武器。花儿还有谢的时候呢，美人也一样，总有你不美的时候。你要是过于依赖于你的外表，不精修你的内在，那么我可以预言，你走不远。对不住大家，我扯的有点远，浪费大家时间了。我再绕回来吧，接着说问，上问。”

姜晔说了“问”，又说“合”。所谓“合”，就是关于合作，听起来并不复杂，却考验人性。

姜晔以李嘉诚的一句话共勉：“如果可以赚十分利，我只取九分，把一分让给对方，这样，皆大欢喜，生意越做越顺利，越做越长久。”

姜晔讲完了，就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

每天姜晔在前面走，身后准跟着三五个要向她“上问”的年轻律师。

常涛便取笑姜晔，说：“该，真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你自己说的，要不耻上问的。”

其实，这些年轻律师还比较好对付，最可怕的是老丁。

老丁别的没听进去，关于合作，他倒是听进了心里，追着姜晔要求合作，说的很恳切：“我都做了十来年的‘万金油’律师了，现在我也要向你们看齐，我也想做一个专业律师。”

姜晔逗他，说你已经是了呀。

老丁苦笑，说那不算，那都是万金油。

姜晔还是不接茬，继续逗他，说：“想做就做呗，全凭你自己的心，可以不必顾虑我们。”

老丁便说：“我说真的呢，你也正经一点好不好？”

姜晔笑道：“在你眼里，难道我不是正经女人？那我就是潘金莲了！”

老丁笑道：“正经两字，还是不要跟女人连起来说吧，听着别扭。”

姜晔为了推掉老丁这个大包袱，也是拼了，她便说道：“不正经呀不正经，我的小名就是不正经。”边说边去了女厕所。

姜晔太低估了老丁的求财之心了，老丁居然在厕所外面等着她呢。

姜晔无法，只好建议老丁，可以走“泛专业化”之路嘛。

在这个一点五线城市里，房地产和建筑领域，以及海事海商领域的案源，市场的容量不是很大，可以满足排名前三十位的专业律师，做为老丁来讲，排名都在三百名之后了，怎么会有这个领域的当事人来委托他呢。所以老丁才想跟姜晔合作。可是对于姜晔来说，老丁并不是好的合作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