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支票，张主任故意不看，随手就交给了薛霏，让薛霏夹在笔记本里。

薛霏可不像张主任那么矜持，薛霏接过支票来，便要先数数。

赵总开玩笑，说道：“不用数了，那上面明明有大写的数额嘛。”

薛霏却说：“我必须得数数这些‘零’，因为‘零’才是有灵魂有生命的，让人觉得热乎乎。”

还热乎乎？赵总和张主任不禁大笑。

薛霏数了一下，哇，足足有5个零呢，前面是个4，便惊呼道：“天哪，40万啊！我没看错吧？这么多啊，发财了！”

那三人又都大笑。赵总尤其快乐，比起张雨的若无其事，薛霏的自然流露更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便笑道：“能让咱们薛律师这么高兴，我都恨不能天天当被告，让薛律师赚到一笔又一笔律师费。”

薛霏笑道：“还是别了吧，我虽然爱钱，可我也有良心，我还是盼着您有个好儿吧。这是我此生所接的第一件大案子，我的心情啊，简直难以描述。”

然后薛霏就想到，我们张主任胆子也太大了，他明明知道，我根本就没做过建筑工程类的诉讼案，他却还这么放心地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处理……张主任啊，我请问，您对我的信任是打哪里来的呢？

想到此，薛霏倒是一点儿都不忐忑，居然还跃跃欲试的，便对章总说道：“让两位领导先聊着，您跟我呀，就别做电灯泡了，咱们赶紧干活儿去吧。证据材料应该不老少呢，该去整理整理了。离开庭也没几天了。”

看着两人走出去，赵总便对张主任说道：“薛律师不错，蛮机灵的，值得培养。”

张主任赞同道：“是，我也看好她呢。”

整理出的证据材料就有一尺厚，需要从这浩瀚的文海中，挑选出对己方利与不利的资料来，有利的就作为证据提交，不利的虽然不提交，却也要仔细研究，准备好说辞，因为对方可能拿来做他们攻击的利器。

薛霏不惧，反而很兴奋，她生性最爱逞能，就喜欢挑战。薛霏埋首于一堆施工日志和监理日志，那感觉，太充实了。

案件开庭审理前，原、被告双方先要交换证据，双方律师来到法院，对方陶律师就说：“因为证据比较多，我今天只带来一份给法院的，给被告的还没复印完呢。”

薛霏心想，那你干嘛来了？交换交换，你不交我就不换。你就等着法官呲儿你吧。

法官却未如薛霏所愿，并没有批评陶律师，反而说：“我今天有点忙，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商定交换地点吧，不必在法院，可以在你们双方选定的任何地点。”

薛霏的心里就凉了半截，看这情形，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陶律师约薛霏去他们律所，说回去以后让内勤给加个塞儿，赶紧给薛律师准备出来。还用加塞儿？薛霏心里直纳闷儿。

那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小洋楼，带有一个小院落，院子里停着一辆奥迪A6，据陶律师说，那是他们主任的座驾。

薛霏便笑道：“我们张主任不买车，全市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他的专职司机。”

陶律师笑道：“知道，张雨主任很低调，我很佩服。不瞒你说，我们主任对你们张主任印象也不错，常夸他。”

薛霏听了很受用，又问：“怎么你们这里也不挂律所的牌子？”

陶律师笑道：“怕老百姓找到我们，推脱不开。现有的大客户已经做不完了。”

薛霏心想，你牛什么牛？还大客户做不完了？我们律所已经不错了，可还需要去开发大客户呢。

薛霏随同陶律师走进了小楼里，才见楼道里挂着一面小牌子，写着“一诺律师事务所”，薛霏就一惊，说道：“哇，原来你是一诺所的？”

陶律师笑道：“是呀，你才知道呀？那委托书上不是写着呢吗？你是没看吧？”

薛霏重新审视陶律师，长得跟《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似的，大鼻头招风耳，怎么看怎么觉得可乐，而且他才40多岁，头发倒已经灰白，就这一副面目，居然是一诺所的！

小洋楼的面积并不大，一共是两层，楼上是主任休息的地方，一楼只有三间办公室，一个是主任室，一个是律师室，还有一间更小的，就是内勤的工作间。

陶律师带领薛霏来到律师室，请她在沙发上坐下，倒好了茶水，陶律师便出去给薛霏催印证据的复印件了。

薛霏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觉得不过如此，很普通嘛。

薛霏正胡思乱想着，进来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儿，个子跟薛霏差不多高，长得还挺喜兴的，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看见只有薛霏一个人，便问道：“他们都不在吗？”

薛霏要替陶律师张罗，便站起来说道：“您请坐，陶律师马上就来。”说着还给老头儿倒茶。

老头儿也没客气，就在薛霏的对面坐下来了，见薛霏身旁也有两个档案袋，上面还写着律所的名字，便知道这位也是律师了。

薛霏爱讲话，就问老头儿：“您找哪位律师？您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这个本市第一大律师创办的小律师事务所的？”

老头儿笑道：“本市第一大律师是谁呀？”

薛霏自作聪明地介绍说：“就是陈铭啊。大爷您不知道也很正常，老百姓都不知道。老百姓知道的，都是那些天天在电台、网站做广告的律师们。大爷我实话跟您说吧，您真英明，您没去找那些忽悠律师就对了，您比大多数当事人都幸运。”

老头儿儿笑道：“是呀，我很幸运。”

薛霏又说：“您别看这个律所规模不大，创收却是年年全市第一，真让人眼红。”

老头儿儿笑道：“我听说，陈铭岁数挺大的了。”

薛霏傻不拉唧地接茬儿说道：“可不嘛，您就说这陈大爷吧，也不自觉点儿，赶紧退了给我们年轻人让路啊。他当第一都多少年了？还有完没完了？”

老头儿赞同，说道：“就是就是，那么大岁数了，老挡在前面有啥意思？”

两人正聊得热闹，陶律师抱着材料走过来了，看见老头儿，笑道：“主任来了？您有啥事儿？”

薛霏一听，“主任”？坏了，面前这个和气的老头儿居然就是陈铭本人啊！

薛霏赶紧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陈主任啊？可是不像啊。”

陈主任笑道：“你说说，哪里不像了？”

薛霏便说：“我想象当中的陈主任，应该是威风八面、人见人怕的，可是您……”

陈主任觉得她的说法有意思，便笑道：“对不住了，没长成你说的那样。”

薛霏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便说：“可是您也太不像话了吧，套了我半天话儿，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让我想想，我没说您什么坏话吧？就是说了也是您活该，谁让您不表露身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