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声音一下就激动起来,“姐,是你吗?是佟岑岑吗?”
佟子良半死不活在医院,佟昊杉没有去看过一眼,可想而知,在他心里,没有那个所谓父亲丝毫的地位。但是佟岑岑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就如此抑制不住的高兴。
“杉杉,是我,我回国了。”
佟岑岑把回国前后的事情告诉佟昊杉,佟昊杉听完呵呵一笑,说她,“他有的是钱,就算没人照顾,也可以请护工,早中晚换着请。”
“如果真的冷血绝情,那我们跟他又有什么分别?”
“……”
佟昊杉听姐姐说这话,心里是不高兴的,“你忘了那时候他是怎么把你赶出家门的了?”
“我没忘。不计较,不代表能原谅,杉杉,这是两码事。”
“我对他没有感情,你离开家这么多年,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就去住的学校了,别人问我,我都说我没有爸爸。”
佟昊杉知道佟岑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自己母亲马毓芬是怎么上位的,这些事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深入骨髓,不屑于他们为一家人。
佟昊杉告诉佟岑岑,“今天就周四了,等周六,周六我来找你。”
“好。”
“那姐你赶快睡了,这都几点了。”
“你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佟岑岑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佟昊杉和家里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样的程度了,不过那样的家不要也好,杉杉那么优秀,是不会依靠佟家的。
次日清晨,佟岑岑刚起床就接到陆祁南司机的电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司机还是左奕,秘书也还是连晟,他已经洁身自好到了不与任何女性有染的程度。
外界传陆部长刚正不阿,不受任何诱惑,贪官污吏在他这里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年轻时候的陆祁南,虽没有被形容得这么传神,但佟岑岑一直都知道,同一个饭局,其他官员或是商人在玩女人时,他不会与之为伍,做完分内事就离场。
……
左奕在电话里非常礼貌的,还是称呼她为佟小姐。
“部长昨晚麻烦您了,您跟我说一下地址,稍后我来取车。”
多年后再和佟岑岑有交集,左奕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只是十一年后的佟小姐,已经不再是花季少女,言谈间早已没了那份活泼。
佟岑岑把小区地址说了,跟左奕约了时间,在家里等他。
与此同时,左奕收了线站在陆祁南的办公桌边,“那,我就去把车取过来了。”
陆祁南手里握着钢笔在批文数,绷着脸,一言不发。
左奕看着男人脸色:“……”
今早六点就被此人叫过来加班,简直就是虐待狂,自己在老情人那讨了不痛快,竟然报复在他身上!
左奕六点钟到办公室的时候,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批文书的人突然开腔,“她住在什么地方?”
左奕挺直背脊如实到来,“容华西路,棕榈湾。”
陆祁南指尖夹着烟,垂眼点着烟灰,半晌,抬起眼睛看他。
左奕大气不敢出,这位老大喜怒不形于色,鬼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总之情绪不太好就对了,要不然怎么五点钟就打电话把他叫起床说要加班!
不过左奕也理解,早年老大被佟小姐甩了,佟小姐没有选他,而是选的宋家那位二世祖,人都怀孕了,铁证如山,老大受到的打击不小,如今再和佟小姐见面,心情肯定很是复杂,她跟姓宋的离婚了没有?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要是佟小姐现在过得不好,他心里可能还好受点儿——但是很显然,没能如他所愿,要不是怎么会一大早脸如菜色?
就在左奕一声不吭分析老大此时心路历程的时候,陆祁南灭了烟站起来,“我去取车。”
左奕惊:不是让我去的吗,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左奕一路跟了过去,手里拿上老大忘了拿的大衣,“我还是跟你去吧,昨晚喝那么多酒,你不还头疼吗。”
其实左奕知道,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这琢磨一早上了,早就打定主意要自己去找佟岑岑。
想必昨晚把车留在人家那里,也就是为了再见面找契机。
左奕第一次把陆祁南看得透透的,陆祁南从来都是老谋深算,如今被左奕看穿,左奕觉得他遇到佟岑岑之后智商不在线。
左奕并不愿意佟岑岑再出现的,嘴里礼貌喊着佟小姐,那也是因为当年她和老大有旧情,可她当年那样勾引了老大又跟那姓宋的有一腿,给老大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男人的尊严被她踩在脚底,所以在左奕眼里,他并不喜欢佟岑岑,甚至带着鄙视,只不过佟岑岑这个名字在老大这里几乎是禁词,他从不提罢了。
左奕为老大感到不值的同时,也庆幸当初除了他并没有他人知晓那桩情事,所以老大被绿了,也无人可知。
佟岑岑这个女人,不能沾。
十六七岁就能爬上老大的床,想也是个厉害角色,有几个男人能驾驭他?
左奕心里回忆着回忆着,出租车已经到了棕榈湾大门口。
陆祁南先下车,左奕在后面付车钱。
左奕暗自叹气,单位那么多车给他换着开,犯得着专程来取这辆辉腾么,等佟岑岑空了自己送回去不就得了。
所以左奕很是担心,怕老大再次掉进那女人的温柔陷阱。
佟岑岑早已把车开到地面上来,此时正站在车前,等着左奕。
当她看到陆祁南出现,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左奕在电话里明明说是他自己来取车,怎么那人也来了。
“佟小姐。”
左奕笑眯眯的打招呼,佟岑岑把车钥匙递上去,同样以微笑示人。
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的,但想起过去种种,佟岑岑逃避型人格钻出来,那些话沉在喉间,只剩沉默。
陆祁南高大的身影立在面前,很显然佟岑岑没打算跟他说什么,钥匙给了左奕就准备转身走人。
“站住。”
陆祁南不怒自威一句话,佟岑岑停下了脚步,左奕也站直了,三人这样站着,另外二人颇有一种听候发落的错觉。
陆祁南看了一眼左奕,吩咐,“去车上等我。”
左奕眉眼一弯,如获大赦,跟佟岑岑说了一句“佟小姐,先失陪了”,就迅速上了车。
不过才早上八点多,小区门口已经很热闹了,清晰听见各个买早餐商贩的吆喝声。在佟岑岑看来这很正常,而在陆祁南听来,今天尤为觉得这些声音格外刺耳。
陆祁南皱眉摸下巴,一瞬不瞬瞅着佟岑岑,“佟小姐一个人住?”
佟岑岑并不意外他格外注意这件事,点了点头,“是。”
男人眸底更深了一些,半晌他又道,“宋展博玩女人玩得嗨,一个搞经济的,天天上的是娱乐版面。”
佟岑岑呼了口气,“可这跟陆部长有关系吗?”
“媒体知道他已婚吗?”
“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隐私全盘托出?陆部长有过几个女人媒体不也不清楚?”
佟岑岑话落,陆祁南点点头。
陆祁南指着女人的脸,修长食指隔空点着她的鼻子,“伶牙俐齿这一点,倒是没变。”
佟岑岑笑,“谢陆部长夸奖。”
“不要跟我阴阳怪气的。”
陆祁南双手叉腰,眼睛盯着地面,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
佟岑岑视线关注着他一举一动。
上了年纪的男人,言辞间风花雪月没有,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他管得挺宽,而她不愿再跟他多说。
“陆部长,我先回了。”
佟岑岑要走,陆祁南眉头一皱喊道,“站住!”
佟岑岑背影对着他。
看看,以前她说走就走,通常他都喊“等等”,现在张口就是“站住”,语气,姿态,无不显示他现在身居高位。
佟岑岑站着没动,陆祁南人已经来到她身后,沉默许久,他平静的问,“离婚了?”
佟岑岑扭头,“陆部长你什么时候开始管民众的家庭琐事了?”
陆祁南扶额,头很疼,“佟岑岑你不要跟我扯东扯西,我就问你,宋展博是不是辜负你了!”
佟岑岑彻底转过身来。
她人矮,隔得近的话,她得仰着脖子才能跟他对视。她笑着反问他,“陆祁南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背叛你选了他,我给你戴了绿帽子,现在你关心我?”
男人的好脾气在被她一点一点的消磨干净。
他抿紧了唇,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非要提醒我那些事?”
佟岑岑眼都不眨一下,“你要没忘,就记得离我远点,过去我玩弄你,现在我也不会对你有兴趣。”
陆祁南眼底一片沉静,面不改色看着面前这硬如石头的女人,他外表有多沉着,内心就有多想捏死她。
两双眼睛,毫无波澜,即便眸光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祁南收回视线,“你走吧。”
佟岑岑再也无话,转身便离开,一如当年跟他决绝分手时的冷漠。
是谁曾趴在他的肩头,撒着娇,咬着他的皮肉,恃宠而骄的对他说,“陆祁南,你大我十二岁,这辈子就得原谅我十二次,哪怕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都得原谅我!”
他记着。
他一直记着。
所以哪怕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那里有宋展博的孩子,他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还有十一次机会。
他甚至想过,如果她能回头,他不介意留下那个孩子,只要是她的孩子。
可她还是离开了。
一别经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