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用去想,我都能知道,许坤这个时候出现在队伍里面,面对着裴少北和那群记者,以及他身后的黎纲会说些什么话。
我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开门下车,奋力的往人群挤去。可能是因为许坤的言论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对我的排挤并不大,所以我很顺利的走进了漩涡中心,一把拉住了裴少北的胳膊。
裴少北这个时候正在面对着许坤,被我这么一拉有些惊,回头一看,立刻黑了脸,沉声喝道:“谁让你过来的,给我回去,梓乐,跟顾晚回去!”
裴少北一拉拽住裴梓乐,将他和我拉在一起。裴梓乐原本激动的一张脸都涨红了,此刻被裴少北一拽,差点一拳砸过去。裴少北气得几乎咬牙切齿,“裴梓乐,你要闹回家去闹,你看看现在的形势,不为别的,你能让顾晚挺着个大肚子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呆着吗?”
我的肚子成功地吸引了裴梓乐的注意,他晃了晃脑袋,看向我,我这才注意到,他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黑眼圈很重,一张脸却又异常苍白,配上那种过于的亢奋的神情,显得狰狞可怖。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裴梓乐!”
裴梓乐的眼神有些涣散,对着我愣了一会儿,没做任何反应。这时候我听见了许坤高声喊道,“同志们,你们看到了没有,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有裴家作为后盾,不要害怕强权。裴家小少爷是我们的先锋军,裴家大少爷,是我们的御用律师,傅军凡的案子我们一定死磕到底,反对校园暴力,反对强权主义!”
不得不说,许坤的确很有记者的天赋,在这种时候,煽动人心来的太及时。本来因为黎纲和那几十个保安带来的恐慌,瞬间被“裴家”这个后盾却抵消。原本已经恢复清明的裴梓乐,在这个时候再次陷入热血沸腾之中,一把甩开裴少北的禁锢,瞬间冲到了人群前面。
裴少北伸手想去拉,可是我身后的人潮也在这时向前冲去,裴少北赶紧将我拽进怀里,逆着人潮往外走。
“裴少北,你别管我,去找梓乐,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事的!”我使劲推搡他,其实他比我清楚,这样的动乱,什么样的意外都能发生,在加上有心人的从中搅合,裴梓乐的安全都成问题。
裴少北不说话,死死抿着嘴角替我抵挡周围的人,我急的快哭了,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我被裴少北送到了人群外面,他说了句“回车上”,就迅速的转头再次冲进人群。
我急的团团转,脑袋里却想起玉姐的打算,立刻跑回车上拿了手机给玉姐打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却是对校门口发生的事情早就知道,语气有些颤抖地问我,“顾晚,真的来了很多人吗?都是记者吗?”
“不是,一部分是记者,一部分是被人煽动的民众!玉姐,你不是说已经想好了说辞吗?你倒是赶紧的出来啊,你知不知道,要是再不解决,事情正要闹的无法收场了!”我急的跺脚,可是玉姐却在这个时候打起了退堂鼓。
“顾晚,你,你不要怪我,我我,不敢出去!本来,本来是和院长商量好了,开个记者招待会,我和沈浩上去说,就说殴打傅军凡的人有精神障碍,或者说傅军凡这个人有精神障碍,反正人死了,也没有证据可以调查!”玉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却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我为什么会相信他们能对这件事情做出准确的解决,我为什么会相信,学校找一个什么替罪羊是个完全的办法,我为什么会认为,黎纲会那么轻轻松松的和平解决这件事情,让学校背上骂名。
我望向人潮,在许坤的煽动下,那群人已经开始向黎纲等人攻击,我看着站在保安后面的黎纲,面色冷静,嘴角甚至还含着笑,似乎就在等着这群人进攻一般,他背着手,一副上帝的姿态,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炸雷,在这个时候陡然响起。
将先前所有的迷茫,全部炸开。一定是这样,黎纲根本就不会让学校背着一个骂名,所谓的记者会,所谓的替罪羊,肯定只是烟雾弹,或许这次的动乱,今天不出现也会在记者会上出现,一旦这群记者攻击伤害了学校的人,那么,有罪也变得无罪,而无罪的人也会变得有罪。
想通这一点,我再也不做停留,飞快窜进人潮之中,从另一侧顺着拥挤的人群,奋力的找到许坤,而他正站在矛盾的中心,用语言煽动者,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个扩音器,那些激昂的言论便在这时扩大,通过扩大震撼着人的内心,将那些压抑在内心的黑暗情绪全部调动起来为他所用。
我上前一把将他手里的扩音器抢了过来,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推开他挤到了他原本的位子上,对着扩音器扬声喊道,“我是校方的负责人,傅军凡的老师,事故现场的参与者。如果你们想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如果你们想找到这一次校园暴力的真相,就先平定好你们的情绪,一切问题,我都可以给你们一个答案!”
我的声音很尖,很大,通过扩音器传出好远。
众人先是被我的声音吵得住了口,接着齐齐望向我,立在裴梓乐身边的一个记者随机问道,“你说你是校方的代表,那你是什么职位,凭什么可以代表校方!”
我伸手一指裴梓乐,“那我问你,这个学生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相信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那个记者冷笑一声,“裴梓乐,裴家的小少爷,死者傅军凡的好友,一个出身在红色背景下的人,我们自然相信!”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是吗?那好,既然你们都想相信裴梓乐,那我就让裴梓乐说!”
我将目光落在裴梓乐身上,沉声问道,“裴梓乐,我问你,你手里的视频是不是我给你的,你报警,你请律师,是不是我的授意,还有,最先为傅军凡的死抱不平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裴梓乐一怔,众人的目光却是全都望了过去,裴梓乐似乎思考了一下,也可能是因为思维太过膨胀之后的一段停滞期,所以他的回答几乎是潜意识的。
“是,是你!”
这话一出,我便没有再给裴梓乐说话的机会,而是走到他身边和他站在一起,对着众人扬声又道,“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们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是聚众闹事,是危害公共安全,是对他人的人身造成威胁。你们有的是记者,有的是热血少年,我问你们,你们为傅军凡的死抱不平,你们为校园暴力含冤,那么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么一条人命就被你们学校给活活冤死了!”
顿时人潮再次喧闹起来,这时候,裴少北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身边,从我手里安国扩音器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傅军凡的命是被学校冤死的,那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提供?法庭审判,落锤之前,所有的涉案人员也只是嫌疑犯,你们再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认定了这是一桩冤案,那么你们和你们口中的糊涂校长又有什么区别!”
“你又是谁?”人群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裴少北,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裴少北冷笑一声,“我是裴少北,你们口中裴家的大少爷,你们口中的后盾!”
他这话说的极尽嘲讽,让人群里那个问话的顿时羞得低下了头。
“你既然是律师,为什么不为死者伸冤,却要站在学校的一方,阻止这场暴动!”裴梓乐身边的记者有些不忿。
“我阻止的不是这场暴动,而是你们的冲动。既然你们都说傅军凡的死是一场冤案,那好,我现在一律师的身份接受你们的申诉,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桩案子的原告,如果你们真的对得起你们自己的那份良心,真的对得起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去我的律师事务所报道,我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写一份诉讼,到时候再法庭上呈上,我再重申一遍,这个案子,我接了,而你们,就是原告,一个都不能少!”
裴少北的话将众人彻底震住。所谓的热血人士,其实就是很多无所事事满腔热血的青年,很多都没有经历过太大的人生波折,或者说,都是写一帆风顺却又不安于现状的叛逆分子,对于他们来说,跟着闹事可以,真的做到上纲上线,却是很难。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记者,而这些记者的目的和许坤一样,要的只是个噱头,而不是为了这个噱头付出什么。
没有比时间更宝贵的,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知道结局,或者明知道结局已定的案子去浪费这个时间,要知道身为原告,不仅要随叫随到,而且要留下案底,留下真实的资料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