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天边像是炸开了一朵雷云,惨白的闪电照亮了这一刹的室内。

这个狭小昏暗又破旧的茅草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极为静谧的沉默。

海林良久后弱弱道:“就是这样的……锋哥,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任羽锋极为阴郁地瞥了他一眼,他又不敢说话了,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待在角落里。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风霁白,倨傲的抬了抬下巴:“你认为呢?”

风霁白深深呼出一口气,浑浑噩噩的思绪在海林磕磕巴巴地述说下终于将之前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原来方巍之已经打算彻底干掉她了啊,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今的唯一路径是赶紧回到宫中,向皇帝仔细叙述在烈山围场发生的一切,若是真逃跑了,怕是真要落实了方巍之苦心为她策划的‘罪名’。

“你们是想要出京城吗?好,我帮你们,但是一旦到了城外,就立刻放了我。”风霁白对任羽锋道。

“你觉得我们是傻的吗?谁知道你不会回头就来追捕我们!锋哥!这个人不能放!”

石头大喊大叫了起来,任羽锋一摆手,他又怂怂地闭上了嘴巴。

“我不会的,以我的性命保证。”风霁白竭力抬起头对他道,两个人在虚无中对视着,任羽锋的视线就像刀子一样烈,但是风霁白也没有一丝退缩的痕迹。

良久,他看着风霁白发白的脸色,淡淡说了两个字:“出去。”

石头和海林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与他们说话,赶紧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滚了出去。

任羽锋走到风霁白面前,直到离她极近的距离才停下,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甚至能听到两个人呼吸交错的声音。

风霁白开口,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沉默:“可以把我放在离京城一百里外的地方,在这之前我不会逃的。”

“你也逃不了。”任羽锋低低道,这句话令人不清楚他的真正含义,但是这个时候风霁白没有反应过来,她努力直起了背,稍稍睁大眼睛道:

“我不会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任羽锋站起来,俯视她道:“今夜。”

他刚想走,却瞥见风霁白因为几次拉扯而敞开的衣领,白皙纤弱的皮肤裸露在这冰寒的湿冷空气中,他顿了顿,然后解下身上的外衣,随手一扔。

宽大的衣服一下子就把风霁白整个人都给盖住了,她楞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把衣服拉下来一点,露出尖尖的下颔,小声道:“谢谢”

任羽锋理也没有理她,反手甩上了门,发出一声重响。

在确认没有人进来的时候,风霁白的手才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努力想抓住什么,却只紧紧攥到任羽锋扔给她的衣服。

在这个独自一人的空间里,她开始钻心地想着楚泠琅。

……

楚泠琅仿佛有所感应般,慢慢睁开了眼睫,长长的羽睫上还沾染着寒气凝结的水珠。

这是一片漆黑的环境,什么也听不见,很久以后,才听到从遥远的深渊传来的一滴滴水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阿白……”

最后一幕那令他胆颤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回,他立刻就想翻身离开这里,手上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束缚力。

紧接着,是铁链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在这个黑暗寂静的地方却显得如此清楚。

借由一点点昏暗的光线,楚泠琅低头一看,愕然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锁上了铁链。

他抿了抿唇,然后运气,想要挣开这些锁着他的铁锁,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点力气,这巨大的铁锁纹丝不动。

“你是逃不了的。”一声娇笑随着一个人影慢慢走来。

“果然是你。”楚泠琅冷冷道。

雨霏霏点了一盏油灯,霎时照亮了这方天地,原来这个地方是一个洞穴。

楚泠琅现在躺在一张冰床上,冒着丝丝寒气,他的皮肤以及衣服上都凝结了冰霜。

“还是要多亏了突然出现的‘那个人’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捉到你。”雨霏霏伸出一根手指在楚泠琅姣好的面容上一点点划着。

楚泠琅一撇头,躲过了她的手:“你想要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先问你,你在京城晃悠了那么些时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雨霏霏并没有生气,反而坐到冰床上,娇软的身体靠上楚泠琅。

楚泠琅垂下了眼睫:“你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鬼王谷的继任人如今是我。”

雨霏霏脸色终于变了,她拔高声音道:“你骗得了爹爹,骗不了我!鬼王谷的继任人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阴险狡诈之徒!”她的声音愤愤,要不是她早在江湖中布置下了巨大的情报网,那她连楚泠琅与他的好娘亲做的一切事都还不知晓,现在恐怕还乖乖地待着鬼王谷等着她的“泠琅哥哥”吧。

楚泠琅勾起浅浅的笑意:“你知道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鬼王谷的上一任老鬼王的确是死在我的手上。”

虽然这个猜测在心里已经埋下了很长的时日,但是亲口听他说出来的那一刻,雨霏霏还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她颤抖地指着他道:“没想到爹爹倾尽一切心血养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白眼狼!”

“多谢夸奖。”楚泠琅一笑,然而眼中的寒意分毫不减,“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怎么的一个人了。”

她静止片刻,突然抓起他的手腕道:“你如果愿意与我联手,我就帮你解开灭情蛊!”她的声音很是混乱,明显有点癫狂之意,“我不计较,只要你忘记她,然后我们联手,取得这个天下,完成我爹爹的夙愿,我就当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楚泠琅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淡淡的怜悯:“鬼王谷之人一个个的下场就是疯掉,雨霏霏,这么些年你难道也看不清楚吗?”

鬼王谷是怎么一个地狱,没有比楚泠琅看的更清楚,在鬼王谷生存之人,都或多或少的产生了癔症,他之所以能够杀掉上一代鬼王,也是利用了他的发病契机,顺便将这个毒巢捣毁的差不多了。

但是对于雨霏霏,他有些纠结,这个姑娘的岁数与他相差无几,的确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当年也曾天真可爱过,一口一个“泠琅哥哥”还记忆尤新,所以他并不忍心杀她,也就随之放任她,但最终还是走上了她父亲的老路吗?

他轻叹一声:“放弃吧,雨霏霏,你见过阳光吗?”雨霏霏一愣,只见楚泠琅微微浅笑,眼眸看向虚无缥缈的远处,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接触过阳光的人,是无法再回到黑暗之中苟活下去。”

雨霏霏霎时就流下泪来,她怔怔地看着楚泠琅,钻心的疼痛在心脏中蔓延,渐渐地又释放成绝望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们这种的人,就是应该活在黑暗中!楚泠琅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地狱,我也要拉着你去!”

紧接着她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声:“所以,我也只能这样了。”

楚泠琅已经趁着与她闲扯的时间冲破了身上被封禁了几大穴道,他手腕翻转,扯住束缚着他的铁锁,刚想用力,却在雨霏霏话落之时,感受到了一阵极其轻柔的风拂过他的身体。

他一怔,然后又是接天连地的昏黑向他袭来。

雨霏霏抚着他的脸颊,缓缓笑道:“虽然你是‘继任人’,但是论下毒,你还远远比不上我。”

她知道楚泠琅在鬼王谷时总是莫名清高,所以对于医术毒术也只学了个半吊子。

她的视线转向楚泠琅右手腕,手腕上隐隐有溃烂的疤痕。

“在黑暗中生活久了的人,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也会因为烈日的灼烧而溃烂致死。”雨霏霏的声音很轻很柔,她握起楚泠琅的手,将他的右手贴在自己胸前。

“我不会让你死的,等你醒来,你就完完全全是属于我的了。”

接着,她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疯狂笑意:“怪就怪你太心软吧,没有在一开始就杀掉我。”

……

风霁白的心狠狠一跳,突如其来的抽痛使她一下子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她屈膝坐在墙角处,在醒来后,微微喘气环视漆黑的四周,但是没过多久,就听门开了的声音。

一把把燃着火光的木杖照亮了这个室内,一下子白如昼。

任羽锋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件女子的粗布衣裙,然后扔给风霁白。

“换上,一刻后我们就走。”

他淡淡地下了命令。

风霁白摸着手上的衣裙,虽然是粗布,但居然是干净的,还有一点微温的干燥。

她换上衣裙,绾起头发,将身上原本的衣服折起来放好。然后走出了这个关了她一天的地方。

任羽锋以及一群人站在外面,这些人见到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出了任羽锋,顿时发出了轻轻的诧异声。

“我知道有一条地道通往城外,跟我来就行。”

风霁白说完,看向任羽锋,又解释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也是官府抓捕的对象,所以没法利用‘职权’带你们出城了。”

任羽峰皱眉看着她,然后下令: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