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闪着光泽倒映在湖边的小楼,窗口依稀可见男人俊朗的身形。
只是如今穆余清却没有春风得意的感觉了,他阴沉着一张脸,短短半个时辰,手里捏着的玉杯满了又空了,空了又满了。
“表哥,这是怎么了?”
一声娇呼,随后兰花香气伴随着柳如烟的身形入了屋子。
听到柳如烟的声音,穆余清稍微缓和的神色,但还是恹恹的,昨日在万民庄的事情让他烦躁难耐。
“如烟来了?这次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穆余清暂时压下了心里对薛亦晚的烦躁情绪。
柳如烟姿态优雅地倒了一杯酒,闻了闻,“上好的醉兰香,如烟有福了,表哥,究竟是什么事?”
穆余清正色道:“梁胜赶来京城了。”
柳如烟刚放到嘴边的酒杯一歪,她放下了酒杯,蹙起了眉,“梁胜?他怎么来了?”
穆余清继续道:“表妹想必还不知道,梁胜在洛州和宁王差点打起来的事。”
柳如烟一怔,“宁王倒是向来行事怪诞没有章法,可他居然会惹到梁胜的头上?”
要知道,梁胜这尊大佛可是谁沾上谁倒霉。
穆余清扯了扯嘴角,“谁说不是,这次穆子越恐怕是招架不住了,他的手下失手打死了梁胜的外室子,赏春宴穆子越缺席正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没有解决。”
“这次梁胜是来京都面圣了?”
柳如烟笑得愈发娇柔,“我们柳家赶着善后李赫的铁甲军还没有人手腾出来呢,表哥难道是要打上梁家的主意?”
穆余清轻笑,“表妹越发聪颖了。”
“我大哥为了收拾李赫的铁甲军可都托辞抱病了,这下子他可又要忙了,表哥是想怎么做?”
穆余清低头在她耳畔低语,这动作惹得柳如烟一阵脸红……
这时候的明仁殿,婉贵人焦急地在内殿左右踱步。
“小主,紫苏姑姑来了!”一个小宫女通报了一声便跑了。
婉贵人听说紫苏来了,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下来,她忙转身望向了门口。
紫苏却是不慌不忙地看了眼那个跑出去的小宫女。
婉贵人也不是蠢材,压低声音道:“怎么?那宫女有问题?”
“找个机会处理了,她是柳贵妃的人。”紫苏说完后也没理睬婉贵人惊愕的神情。
婉贵人也明白紫苏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她点点头,“行,有机会我就处理了她,但现在外头可是有了棘手事,你知道了不曾薛亦晚那个贱人居然……”
“我都知道了。”紫苏不耐地打断了婉贵人,她收到消息后已经发过了火,现在她不想听到薛亦晚的名字。
分明是一盘死局,可却被她轻易解开,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婉贵人见紫苏的脸色不好,只得是悻悻地站在一旁,“其实皇上还没有下旨,我还能像上次一样去吹吹枕边风……”
“不必了。”紫苏冷冷瞥了眼她,“这次她已经赢了,局势也难以逆转了。”
“啊?我们就这样认输了?”婉贵人气得直揪衣袖,“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低估了她,这是我的失误,但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一次,就拿薛家来试试她。”
紫苏微眯着的眼眸带着几分媚态,可仔细看却是冷意显露。
婉贵人一愣,“拿薛家?这是什么意思?”
“贵人听我的便是。”紫苏看这个婉贵人也是极其不悦,随后她起身就要走。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婉贵人可不敢惹急了这高人。
万民庄的事情还在风口浪尖上,这时候薛家又曝出了大事!
“各位街坊别冲动!我们薛家医馆绝不是会做这种事的!”薛恒望着围过来的人脸都吓白了。
“别信他!衙门那里的鸣冤鼓都被敲了,没多久官府肯定要来人!”
“就是!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敢对百姓下药!砸了他!”
“砸了他!”
“砸了他!”
……
薛恒刚要开口几个鸡蛋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上来,他连忙躲进铺子里才算躲过一劫。
“快来人给我擦擦啊!”薛恒满脸都是鸡蛋液,眼睛都挣不开。
突然一块抹布砸在了他脸上,“我将医馆交给你,结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恒一听是薛正平的声音,吓得就跪下了,“老爷!老爷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有人去衙门击鼓鸣冤了!说是我们薛家医馆对城南百姓下毒手!”薛正平气得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他办事最是圆滑了,最多也不过是用无用的补药冒充治病药材,可这下毒一事他但凡有点脑筋都不会做!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嫡女薛安兰曾经提到过的高人相助一事……
薛正平心里暗道不好,“备车!我要回府!”
可还不等薛恒起身,外头已经响起了官兵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我们是大理寺的!”
“再不开门就砸了!”
薛恒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呆愣住了。
薛正平擦了一把额前的汗,一脚踹了上去,“还不快去开门?等着衙差拆了医馆?!”
带人来的捕头也不废话,直接带走了医馆内所有人。
薛正平虽然气恼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只好是连忙差遣一个跑腿的回府去报信了。
这事情很快就通过封玉起传到了万民庄。
封玉起说了薛家医馆被封的事,随后担忧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封府,亦晚你这时候可别回去,要是殃及池鱼可就不好了。”
薛亦晚点点头,“有劳阿起来告诉我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封玉起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很是不解,“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亦晚你放心吧,许是误会。”
薛亦晚心里当然是不会相信的,薛家医馆是什么水平她很明白,这毒他就是想下也没有本事。
“可有物证了?”
封玉起摇摇头,“只是听闻现在一家一家在搜查呢。”
薛亦晚垂眸不语,既然敢开始,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只怕这次薛家是躲不过的,可是设局的人是什么目的呢?
封玉起走后,薛亦晚拿起了一把良姜,细细端详着。
“小姐,你不着急么?”如意急得不行,“早知道当初小姐就直接同意除族不就完了。”变成贱民也好过去送死的好啊。
薛亦晚回过神后失笑道:“你这丫头。”
“小姐还笑呢?对京都城内下毒,这比治死人的罪名可严重多了!”如意托着下巴闷闷不乐。
突然她目光微亮,“小姐,不如你去求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不会不管小姐的!”
薛亦晚苦笑了一声,“如意……罢了。”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对于穆君毅来说自己只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偶尔还是件用得趁手的利刃,仅此而已。
没有利益,又有谁会因为刀剑而犯险?
如意看着薛亦晚这般的神情,心里一凉,“小姐,小姐怎么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药材,正色道:“如意,我将卖身契还于你,你回东宫吧。”
“小姐不要我了?”如意眸中蓦地蓄起了雾蒙蒙的水汽。
“跟着我,的确不安稳。”薛亦晚微蹙了眉,她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喜欢的,只是留在身边并不明智。
“小姐……如意已经被送给小姐了,要是小姐不要如意,如意也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如意咬着唇跪下。
薛亦晚要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小姐,如意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些日子跟着小姐过得也不是以前那种奴才过得日子,如意还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谁知道小姐已经嫌弃我了。”
薛亦晚望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如意,很是无奈,“你不怕跟着我吃苦?甚至还难保周全?”
“只要小姐不赶我走。”如意眨巴着眼睛,“小姐,以后如意会少吃一点,也不惹小姐生气。”
薛亦晚忍笑不禁,“罢了,实在是拿你没办法。”
“小姐不赶我走了?”如意跳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如意,跟着我并非是个好的选择。”薛亦晚轻叹了一声。
如意低头的一瞬间眸中闪过的是坚定和超乎她自己意料的执着,也许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这种感觉了。
自己不再像是个奴才,而是可以哭可以笑的人。
“小姐,如意不后悔。”
思虑了片刻,薛亦晚利落地拿出了她的卖身契,“好,就从此刻开始。”她将那纸契书放在了烛台上。
火舌腾地卷起了那张契纸,很快就烧为灰烬。
火焰似是跳进了如意的心里,她紧紧抿着唇,生怕破坏这一刻,这种信任让她陌生却激动。
“以后你不再是谁的奴仆。”薛亦晚清浅一笑。
“小姐……”如意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一定少吃肉给小姐省钱!”
“你赶拦我?!让开!”
砰地一声,像是木棍砸在了哪里。
薛亦晚和如意一怔。
“是成志少爷!”
如意忙冲到了门口开了门。
果然是薛成志,只是……
此刻外头的情景是,薛成志一脸怒容地和初七扭打在一起,木棍和木板都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碎成了几段。
还不容薛亦晚开口,一道红衣身影已经从院墙翩然而至。
穆子越身形一动已经是一手拎着一个了。
他笑道:“知错了?吵到你二姐我可要好好教训你们。”
薛亦晚刚要上前,却蓦地眼眸微沉。
她看到穆子越的手腕处已经染了鲜红一片,甚至还有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受伤了?
薛成志还是和初七怒目以视。
薛亦晚上前一步,“成志,初七,先别闹了。”
薛成志这才松开揪着初七的手,“你就是那个小乞丐?你这都是什么招数,没名没派,没章法。”
如意见状也很是头疼,忙一手拉着一个,“闹什么啊,要比试先跟着我去厨房找点好吃的填填肚子。”
穆子越刚要笑眯眯地转身,却不料迎上的是薛亦晚蹙着的眉。
薛亦晚瞥了眼他的手,眸中带了丝薄怒,“还不跟我进来?手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