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杨小芙特意将衣领子竖了起来,这才在两个宫女的陪伴下走出了宫殿。
可是甫一出殿,她却赫然发现,自己此时所在的宫殿竟然是琉璃宫!
那个自先帝时期就已经废黜许久的宫殿,南宫极竟不知何时让人收拾了出来,原本荒芜丛生的园子此时花团锦簇,不知被什么时候移植上了种类繁杂的花卉,就连斑驳的朱门也被焕然一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杨小芙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内忙前忙后、人影憧憧的宫女太监,一时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身后的宫女忙恭敬回道:“禀小姐,陛下今早特意下旨让奴婢们将琉璃宫收拾妥当,好让姑娘住得安心。”
杨小芙愣了愣,看着四周金碧辉煌却陌生的一切,喃喃道:“真的变成金丝雀了……”
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这时,一个嬷嬷突然走到杨小芙面前,上下打量一眼,语气冷硬道:“皇后娘娘有旨,请姑娘凤椒殿叙话。”
那嬷嬷满脸不客气,眼角眉梢尽是掩藏不住的鄙夷。
杨小芙抬头看了一眼,自是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态度,想来这嬷嬷定是纪府带过来的,一定是为昨夜南宫极抛下新娘而留宿在琉璃宫的事打报不平。
纪如烟这是找她算账呢!
杨小芙看了那嬷嬷一眼,简明扼要道:“没空!”
“大胆!”
那嬷嬷像是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立刻喝斥道:“你一介贱民之躯,皇后娘娘传召,乃是你三生有幸,你竟敢说没空!”
杨小芙脸色微冷,她是左琴瑟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但并不代表就可以任由别人辱骂欺负,当即喝道:“给我掌嘴!”
南宫极调给她的宫女果然不是吃素的,两人当即上前抓住嬷嬷两只手臂,抡起巴掌便左右开弓。
只听‘啪啪啪啪’几十道耳光下去,那嬷嬷瞬间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却依旧怨毒地说道:“你这个魅惑陛下的妖女,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竟敢打我,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停!”杨小芙突然挥手制止。
她走到嬷嬷面前,伸手抓住她衣襟,冷声说道:“回去告诉纪如烟,有什么本事,放马过来!”
“你你……”嬷嬷脸色气得青白,一口老气堵在喉咙口,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想给这个搅了小姐洞房的狐媚子一点教训,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刺头儿,一时被杨小芙唬住,竟轻而易举被扔出了琉璃宫。
“关门!”杨小芙拍了拍双手,返身回房。
身后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迟疑地唤道:“小姐……”
杨小芙身形顿住,转过身时脸色已恢复正常,她凝眉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事已至此,即便我卑躬屈漆前往凤椒殿请罪,也不可能求得她的原谅。”
试想,有哪个新娘能够容忍新婚之夜,新郎将她抛弃独守空房,却留宿在别处?
纪如烟却一大清早派个嬷嬷来找她叙话,要么就是恼羞成怒来找茬,要么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不论哪种情况,对于杨小芙来说都不是能够善了的事,更何况,她从未想过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同一个男人。
既然本就不能好好相与,又何必虚以为蛇浪费时间?
两个宫女似懂非懂,却仍担忧地说道:“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奴婢们是担心小姐会被欺负。”
杨小芙轻笑一声,想要欺负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倒是这两个丫头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她不禁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冬梨。”
“奴婢秋桃。”
两个宫女齐声说道:“奉陛下之命伺候小姐。”
杨小芙心中一动,睨着两个丫头,“是监视我吧?”
“奴婢不敢!”冬梨和秋桃脸色一白,立刻吓得跪在地上。
杨小芙却目光微转,看了看紧闭的琉璃宫门,忽然嘲道:“把门关紧了,没有本小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琉璃宫内。”
既然要做金丝雀,那就做一只真正的与世隔绝的金丝雀吧。
……
凤椒殿,纪如烟一袭大红凤袍端坐在床沿,琳琅的璎珞下一张温静的鹅蛋脸略显疲惫,双目定定地盯着案台上两只燃尽了的喜烛和纹丝未动的合卺酒,殷红的唇紧紧抿着。
这时,陈嬷嬷突然推开喜房的门,哭诉着扑上前:“小姐,你一定要为老奴作主啊,那琉璃宫的人不仅不来给小姐请安,竟还将老奴打成这样……”
纪如烟的视线停留在陈嬷嬷肿起的脸上,面无表情道:“皇上可在她那里?”
“在、在,皇上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从琉璃宫出来!”陈嬷嬷忙点头如捣蒜,又不甘道:“小姐,皇上他也太欺负人了,您一定要告诉相爷!”
“陈嬷嬷!”
纪如烟忽然打断陈嬷嬷,她素白的手指抓着大红盖头,一字一字道:“本宫是皇后娘娘!”
……
杨小芙以为南宫极至少会给她一个解释,可是当晚他并没有出现,一连几日,她没有再见到他。
而关于新皇的流言却已经由宫内传到了宫外。
谣传新皇在新婚之夜抛弃了皇后娘娘,反而宠幸了一位不知姓名的平民女子。
谣传此女子精通狐媚之术,魅惑新皇日日生欢夜不能寐!
谣传……
彼时,杨小芙正坐在廊下欣赏琉璃宫的小花园,听了冬梨的汇报后,挑了挑眉,“这谣言也真厉害,才三日功夫,帝都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东汉的新皇被我这个狐媚子迷惑了。”
“小姐莫见怪,这都是那些无知之人杜撰出来的。”
对于冬梨的话,杨小芙只是笑笑,忽然问道:“南宫极在哪?”
忍了三天,她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外人都道她把新皇迷惑在琉璃宫内夜夜生欢,熟不知她根本不知道南宫极去哪了。
反而是这三天里,不停地有朝臣跪在琉璃宫外,恳请新皇处理朝政,可是鬼才知道南宫极去了哪里?
见杨小芙表情微冷,冬梨忙跪下道:“奴婢不知,陛下只吩咐奴婢们照顾好小姐,不许任何人打扰小姐。”
杨小芙站起身,忽然就有些烦燥,外面那些迂腐大臣她自是不必理会,可是如此紧要时刻,南宫极你到底在哪?
在做些什么?
就在杨小芙心烦意乱时,秋桃突然匆匆来报:“小姐不好了,皇后娘娘在门外求见。”
“什么?”
杨小芙错愕地看着秋桃,“纪如烟也来求见南宫极?”
秋桃摇摇头,禀道:“皇后娘娘不是来求见陛下,是来见小姐您的。”
“糟了!”一旁的冬梨忽然说道:“皇后娘娘不比那些朝臣,外面的侍卫定然不敢拦阻,小姐,还请您为陛下掩护一二。”
杨小芙若有深意地望了冬梨一眼,“告诉我南宫极去哪了,我就替你们打发了纪如烟。”
“否则,恕不奉陪!”
见她果真甩袖就走,冬梨忽然上前拦住杨小芙,脸色纠结了一会,为难道道:“奴婢只能告诉小姐陛下今日就会回宫,至于去了哪里奴婢真不知道,但是陛下出宫这件事万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
杨小芙停住身形,秀眉轻蹙了一会,才说道:“去把皇后娘娘请进来吧。”
关于南宫极的去向,只能等他回来亲自问他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瞒过纪如烟的眼。
不一会,只见一人身着正红色刺金五凤吉服,头上戴飞凤持珠钗,伴着一色千叶攒金牡丹首饰,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如渡了一层金般施施而来,威仪十足,很是醒目。
杨小芙只觉得眼睛一花,一道闪闪发光的人影就出现在眼前。
她还未看清纪如烟的长相,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突然尖锐响起:“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下跪?”
杨小芙眼波微横,厉斥的陈嬷嬷立即吓得后退一步。
冬梨立刻递上一块金牌,躬身说道:“回禀娘娘,陛下有令,小姐可不行宫中之礼。”
纪如烟眸光在金牌上扫一眼,立刻笑道:“不碍事,妹妹坐吧。”
纪如烟乃是纪相的大女儿,在杨小芙还是左琴瑟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据闻纪如烟德艺双馨、聪慧机敏,素有才女之称。
杨小芙不着痕迹地看了纪如烟一眼,只见她目光温淡,言笑晏晏,其涵养就可见不一般!
这样的容量,杨小芙自问做不到,所以她直接了当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何吩咐?”
纪如烟微微一笑,说道:“这宫中就只有你我二人侍奉陛下,本宫自然是要常来与妹妹走动走动。”
杨小芙心底不以为意,眼角却瞥见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她心底微嗤,立刻对冬梨使了个眼色。
待冬梨离去,她才笑容灿烂地对纪如烟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很快这后宫就会热闹起来。”
纪如烟脸色一僵,却是笑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杨小芙看了她一眼,心中却冷哼着:跟我斗?本姑娘看过的宫斗宅斗戏都可以写出一本书了!
于是,八角亭内,杨小芙难得地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纪如烟客套着。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声尖锐地叫声响彻琉璃宫,“娘娘,不好了!”
杨小芙心头一跳,这声音……
难道冬梨没得手?
果然,两道人影在那声音响起的同时窜进了八角亭。
杨小芙在清人影的同时就眸底一沉,来人正是方才趁机偷偷离开的陈嬷嬷,此时浑身颤抖地跪在纪如烟身前,惊惧道:“娘娘,不好了,皇上他……”
“皇上怎么了?”纪如烟也惊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皇上根本不在琉璃宫!”那嬷嬷手指着身后的冬梨,哭道:“老奴发现了这个秘密,她们想杀人灭口,娘娘救命!”
“胡说!”
杨小芙当即斥道:“陛下不在琉璃宫在哪?仔细着你的脑袋!”
新皇登基,不在朝不在宫,此事可大可小,纪如烟脸色苍白地退后一步,她忽然抬头看着杨小芙,眯眼道:“本宫要亲自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