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身故的消息传到四皇子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跟两个新纳的小妾厮混,午后和暖的阳光从半阖的窗子打进来,让四皇子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他一手搂着一个小妾,正将自个儿的腰带往其中一人脖颈上捆着,屋子里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笑闹一团,便是在这样奢靡的时候,消息传了进来。

四皇子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传过消息的那人,手上力气不由得便加大,勒得妾室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瞧着便要翻了眼白晕死过去,还是身侧的另一个妾室看不下去,扯了扯四皇子的衣角。

“殿下,您万万不能着急,这个时候约急反倒是越要中了奸人的计策!”怯生生的话规劝着,却因为四皇子此刻心绪不稳,直接被赏了一脚,妾室在没有防备之下被踹翻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一屋子的软玉温香刹那间像是经过一阵寒风般,都冻结在远处,丫鬟们更是垂着手不敢再跟先前那般嬉闹出声。

“好一个老三,这是不将本王亲近的人杀光不肯罢休了!”四皇子狠狠的抓着手中的腰带,越发用力几分,那妾室本就因为呼吸不畅,脸色涨得通红,此刻再不得呼吸,脸色由红渐渐转青,未几,白眼一翻,彻底的绝了生机。

屋子里服侍的下人战战兢兢起来,生怕呼吸声惊扰到四皇子,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四皇子此刻心绪动荡,没工夫理会这些下人,手指几次收张后,他沉声道:“去将王行之唤来!”

即便是被文帝这样囚禁起来,四皇子依旧是四皇子,他皇族的身份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手中的人手虽然少了不少,但只要是能用得上的,他都不吝与将高官厚禄重重赏赐下去。

王行之自从王正恩致仕,便再不能倚靠这个叔父半分,他不得不替自己找一条出路,而恰好这个时候四皇子抛出了橄榄枝,他自然是如同瞌睡的人遇见了枕头一样,一拍即合。

这些日子他跟随在四皇子左右,因自幼不爱念书反而喜欢舞刀弄棒的缘故,他极少愿意动脑子,这便养成了,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性子,在跟随四皇子之后,他更是将这一条规矩死死坚守着,四皇子但凡吩咐给他什么差事,他都会坚决的执行到底。

所以在四皇子的身边,他算得上是个强而有力的臂膀。

“行之,”四皇子一脸郁结,在王行之过来行礼之前便一把将人拉住,眼神深邃而饱含痛苦,“刚刚收到云浮城传来的信,说父王跟母妃,都被老三给害死了!”

这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打的王行之话都说不出半句来,他张口结舌的看着四皇子,想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让人发笑。

只不过这会儿四皇子实在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他看着王行之:“原本这事儿,本王是不大情愿让别人知晓的,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是父王跟母妃死得太冤枉,身为人子若是不能报仇,那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四皇子饱含着痛苦的话,让王行之不由得为之动容。

“王爷且吩咐便是,赴汤蹈火,臣在所不辞!”王行之这会儿做了四皇子府上的长史,替四皇子排忧解难是必须的职责,何况他这个时候心里头也窝着一把火,“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爷应当早做决断!”

这话也提醒了四皇子,他眼神一眯,本就显得有几分阴沉的面容更添了三分狠毒,“老三那个孽种,他自个儿身世都没有说明白,就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把持朝政,真当我楚家无人不成?”

几乎瞬间,四皇子拍案而起,一双眼睛凝着比饿狼还要凶狠三分的冷光。

“本王要打回去!将那乱臣贼子杀了,以祭父王母妃在天之灵!”

四皇子斩钉截铁的话,给了王行之无限的力量,他忍不住兴奋的握住拳头,眼睛里头满是急切的光芒:“全凭王爷吩咐!”

……

云州城此刻下着细细密密的雨,连绵不尽的雨天,仿佛让人的骨头也尽数酥了去,直让巴扎对着天空骂骂咧咧的嚷:“什么见鬼的天气,我便说还是咱们草原的天儿最爽快,要下雨便痛痛快快的下,要么就一片晴空万里,哪儿跟这里似得,连日的雨天,衣裳都湿哒哒的干不了,穿着都腰酸腿疼!”

“我说巴扎,”罕达木忍不住嗤笑他道,“我看你根本不是因为雨天干不了衣裳才腰酸吧,昨天夜里我可看见你往那倚红楼上去了,可别不是你偷偷摸进了燕人女子的床上,被缠的腰酸腿疼吧!”

“呸!你这是污蔑我!”巴扎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大,眼瞧着便要伸手跟罕达木动起手来。

“我说你们两个,消停会儿!”阿梨不由得斥责起二人来,看着冒雨从外头赶回来的陈文舒,一边儿将屋里的干手巾递过去,一边儿将他收起来的伞接过,随意撑起放在一旁,等雨落干之后再收好,眼神追随着陈文舒过去,见他脸色发沉,不由得问道,“陈先生,咱们还要留在这里几日才能走?”

陈文舒眉间蹙成一个川字,沉默半晌才摇头道:“形势未明,贸然行动只怕风险极大,一旦进了云浮城中,便全然任人宰割了。”

白朗因这几日连绵不断的天气,而导致旧伤发作,整个人都有些懒得动弹,这会儿听了陈文舒的话,也忍不住开口道:“原本形势便对我们不利,这一趟下来,不能一点儿捞不回本儿,四皇子的书信一催在催,虽然如今形势不明,但先下手为强,更何况还有人接应,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陈文舒却有另外的担忧,这几日在外头打听了不少事情,件件都不简单,他先前设想的跟现在遇见的事情,实在是相差太大,让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皇帝一死,原本设想的是各州府都会乱起来,可到现在都还没动静,”陈文舒想了想,叹了一声算是认同白朗的话,“也罢,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且又布置了这么久,不如先去云浮城,接到了九王之后再做打算,这一趟即便是不做什么,也是要接九王回去的,否则部落里头难以交代。”

白朗点头,“九叔的事儿是件大事,也不知九叔现在是什么样子,估计他见了我这个侄儿,得咬牙切齿的想要杀了我吧。”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阿梨不知道该怎么说白朗了,他出声提醒道:“守着雁门关的是萧洌,咱们兄弟在他手上可没讨到过什么便宜,倒不如咱们设一个局给他,将九王送到他手里,大汗你说给了他会不会……”

“借刀杀人的戏码还是省些心思吧,这事自有人帮我们,就不靠其他人了,”白朗从软榻上起身,推开关得紧紧的窗子,细细的雨珠子顺着窗子飘进来,稀稀拉拉的打在他伸出去的手上,“雨停之后便动身去云浮城,想来这个时候楚意舒他是顾不上我们的,我们只要平安出了大燕,便什么都好说。”

当前形势复杂多变,白朗心中变化万千,这会儿看着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伴当,到底是有些不好直说了。

巴扎挠了挠头,“可军师开始不是说,我们还……”

“此一时彼一时,你这傻瓜,到底你是军师还是军师是军师?”罕达木忍不住讥笑巴扎一句,可巴扎哪里是个肯吃亏的汉子,两人当即便在狭小的房间里头过起招来。

“你们两人还是去院子里打吧,这房里太小,容不下你们二位施展拳脚!”陈文舒经过这么些天的奔波,难免也带了些脾气,这一番话直让两人吃惊。

只不过吃惊归吃惊,碍于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性子,到底还是去了院子里,打斗声从院子里传进来,比起先前只有稀稀落落的雨声来,显得多了几分热闹感,便是这几日郁结不畅的白朗,脸上也微微带了些笑意。

“阿梨,你去跟厨房要些热水,煮一锅奶茶给他们二人,不然等等他们打完了必然要着凉的。”白朗乍然开口吩咐道。

阿梨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陈文舒趁着这个当口,低声对白朗道:“您身体不适的事儿,四皇子还不知道,只怕他知道之后要变卦,所以只能提前行动了,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得成功,他们三人您看能用便用,不能用的话,最好还是除掉为好,虽然一同长大的情谊不假,可若是这么只会拖累您,便是天大的情谊最终也会磨没了,您如今不比以往,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白朗看着陈文舒一双眼睛幽幽的散发着寒光,忍不住眉心微皱,半晌才点了点头。

……

朱璗一行人才进了清河县,凤仪公主便忍不住发难起来。

“让朱璗过来,本宫有事要问他!”凤仪坐在车上,既不肯下来,也不肯让车走动半步,偏她的车驾又在最前头,堵着一条路水泄不通的,连挑扁担的货郎都被堵在了路上。

朱璗忍不住厌恶的皱起眉来,凤仪这个女人他原本是不想理会她的,可到底夫妻一体,别人看压根儿不会觉得凤仪是凤仪,他是他,只会说他们夫妻俩如何如何,这种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厌烦透了,可偏偏还不能说半句反感的话出来。

听闻她又在作妖,朱璗习惯性的下了车,几步向前便来到凤仪公主的车驾前,一脸不耐的看着她。

“又要如何?”

凤仪公主本是金枝玉叶之身,哪里受得了朱璗这般口气的与她说话,不由得便将嗓音拔高:“驸马,你还是本宫的驸马么?见了本宫连跪拜都不曾,谁给你的胆子?”

朱璗忍不住笑了:“公主若是无事,那便启程吧!”

说着便转身准备往回走,凤仪哪里肯依,直接甩出一鞭,就要将朱璗抽倒在地,而就在此时,朱璗身边跟随着的一个侍女忽然伸手出来,一把将鞭子攥在手里,只见她那么轻轻一扯,凤仪公主便从车上径直被她扯了下来,狗吃屎一般的摔倒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你!”凤仪公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急慌慌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便跟那侍女动起手来。

朱璗退至一旁,冷冷的看着,眼中没有一点情绪。

凤仪公主的身手在不会武的女子里,可以说是拔尖儿的了,可预见这个侍女,不过三两下便败下阵来,侍女将凤仪公主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抬腿便将人整个压到了地上,像是直接杵在尘土当中,任由凤仪公主那身儿昂贵的行头尽数被尘土所沾染。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么?胆敢对凤仪长公主这样不敬!”徐姑姑被这一幕惊得呆了一瞬,忙下车去扯那侍女,一边扯还一边上手打,一副泼妇十足的模样。

朱璗冷哼一声:“虽本侯的爵位还不曾正式下来,却也是有侯爵在身的,凤仪公主这般折辱本侯,本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凤仪公主难道当真忘了本侯脸上的这淤青是如何来的了?若凤仪公主不曾记得了,本侯倒是不吝成全凤仪公主的心意,好教凤仪公主长长记性。”

朱璗此时已经全然不耐烦伪装了,面对凤仪公主时,心中的那股子厌恶之意,在这一刻,进入清河县城之际,彻彻底底的发放了出来。

凤仪公主被压在路边的黄土中,一呼气便感觉到那些尘土顺着自己的鼻腔往里钻,呛得她喷嚏连连,不但狠戾的话说不出,就连一句简简单单的让他放开自己都无法说出来,加之胳膊被大力钳住之后的痛感越发清晰明显起来,她忍不住便泪流满面。

“主子,她哭了!”侍女耳力极好,直接便将凤仪公主的窘态说了出来,让凤仪公主憎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