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刚将堆积的折子批完,便听到婵衣进宫的消息,他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这几日进宫,忙的竟没知会她一声,忙站起来去了芙蕖殿。

婵衣进得宫来,左思右想之下只有来芙蕖殿是最为稳妥的,庄妃这会儿正在殿中练字,听见婵衣进宫的消息,忙将一切都放下,直接迎她进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坐,可吃过午膳了?”庄妃自从朱太后对四皇子寄以厚望之后,便冷落起庄妃来,即便先前有那么多的深情厚谊,也抵不过皇位的吸引,庄妃对于此倒是并没有感到多么的失望,人之常情罢了。

“姨母,”婵衣一脸的紧张之色,那些养气功夫,她面对着自己亲人的时候,尽数都不管用了,她急急问道:“王爷在宫里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这人也几天没回来了,皇上他到底是……”

“嘘!”庄妃伸手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你瞧瞧你现在急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让意舒知道了,岂不是要心疼?他这几日也是忙的顾头不顾尾的,才会没通知你,不过你且放心,他在宫中一切都好,嗯,应当说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你就放心吧!”

庄妃这样轻松的口吻,也只是缓解了婵衣心中一点点的焦虑,她如今最为担忧的还是文帝的身体,自从先前文帝传出抱恙以后,这几日的早朝便都罢免了,她在担忧文帝像是前世那样,忽然发病殡天,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诏,楚少渊的处境到时候会尴尬许多。

皱眉想了想,婵衣轻声问道:“那皇上的身子可好?”

庄妃的眼睛里的光芒一下便沉了下去,有些复杂的看着婵衣,直将婵衣看的心蓦地发沉,许久之后她才轻叹一声:“无论情况如何,总归你跟意舒两人,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便是有事,也只会越好不会越糟,你在这里瞎担心,倒不如直接去乾元殿看看。”

庄妃的这几句话直接点名了一个,连婵衣都惊讶不已的事情,她不由得想到,难不成当真是前世的事情发生了,然后楚少渊掌握了大局,这样么?

她正疑惑,外头宫人便进来禀告道:“三王爷来了,在外头求见娘娘呢。”

庄妃看着婵衣直笑:“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只有好没有不好的时候,否则怎么会来的这样快?你莫要以为他是来看我的,前头他可是进宫数次的,来见我的次数寥寥可数!”

婵衣脸上一热,抿嘴道:“姨母就别取笑我了。”

片刻,楚少渊便大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婵衣在庄妃身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楚少渊一下便觉得心痛起来,行礼之后便走向她。

“王爷近日可好?”还不及楚少渊问,婵衣便先问出来。

楚少渊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那样紧盯着她,似乎连她的憔悴模样都要深深的刻进眼中似得。

婵衣脸上有些恼火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神便没有那么温和。

“王爷既然在宫中忙着正事,那妾身便不叨扰了,家中事务繁多,妾身告退了!”婵衣气鼓鼓的便往回走。

楚少渊脸上有些为难,跟庄妃告了个罪,忙追了上去。

庄妃看着两人,悠悠的叹了一声,这样的小儿女感情的事情,她似乎真的是老了,竟然有些看不明白了,不过这样也挺好,一个生气了,另一个便赶紧上去哄,虽然马上便是九五之尊了,但还愿意这样低着身段儿来哄妻子,这算是在大燕也是挺难得的了,更不要说着还是在皇家。

心中不是没有羡慕的,但这点子羡慕在面对一殿的冷寂时,瞬间便消散了,她这一生算是耽搁在了这深深宫闱当中了,罢了!

殿外,楚少渊几步便追上了婵衣,到底是男子,体魄又要比她强上许多,自然而然的便一把将人拉进了怀中,也不管是不是光天化日有伤风化这些词儿。

婵衣恼的连连伸手打他,只不过那点子力道,对于楚少渊而言,就好比是她在与他闹着玩似得,将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别生气,晚晚别生我气了,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忙,我几乎连睡的功夫都没有,你可瞧见了我眼里的血丝没有?这两天我只睡了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做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我有多累,你别走……”念念叨叨的说着话,楚少渊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难过,在抱着怀里女子的时候,逐渐的被另外一种感情取代,让他这才稍微有点活过来的感觉。

婵衣抬眼看着楚少渊,发觉他眼睛通红一片,刚才看见他的时候,那些生气的感觉也顿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一点儿消息也不往回送,我在家里担心的整夜都睡不着,就怕你出什么事儿,你走的又匆忙,今天娴衣回门儿我都没去,等再回去,父亲母亲一定要骂的,你休想这么轻描淡写的就遮掩过去了!”

楚少渊笑了笑,将人一个劲儿的往自个儿怀里带,抬眼看了看四周,发觉并不是在乾元殿,忙道:“你跟我来,跟我来!”

将人的手捉住,大步便往乾元殿走,这个时候乾元殿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并不会有什么消息走漏的风险,所以他要先回去才好将一切都讲给她听。

婵衣被拖着一路从芙蕖殿到了乾元殿,楚少渊才将她的手松开,吩咐宫人送了些点心跟茶水过来,便挥手让人都退下了,他将一殿的大臣都抛在脑后,只跟婵衣说着话。

“事情原本没有这样复杂的,但因为中间夹杂了一个老四在,所以才会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担心,不过现在好了,等我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好了,老四再发难,我也不会怕他,到时候他便是众矢之的,自有人替我出手料理他,你别生气,这些事情太凶险,我才会瞒着你!”楚少渊握着她的手,生像是一松开,她就生气甩手走了似得。

婵衣听他说着事情,听到文帝中毒身故之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跟前世的结果完全大相径庭,前世文帝根本就没有被人下毒。

垂着头想了想,婵衣才发问:“那鞑子那头岂不是要乱起来,你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那些人?毕竟如今他们可是在云州,离得这样近,你……”

“不怕的,”楚少渊不知为何,看见她便觉得很困,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她身边靠了靠,“白朗一行人不过区区几十人,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反而因为在大燕,要变得束手束脚,他也惜命的,否则不会在云州停留这么久,至于其他的,先等我睡一觉再与你说,实在是有些困了……”

楚少渊说着说着,人便倒在了一旁,婵衣吓了一大跳,幸好他们坐在罗汉床上,他倒下的地方正好是有迎枕的一边,只不过即便是如此,婵衣还是被他扯的手生疼,因为他连倒下去,都没松开婵衣的手。

婵衣无奈极了,只好移过来,给他盖了一条薄毯,看着他疲惫至极的样子,心中钝钝的疼。

殿外站着一群大臣,都是要与楚少渊商议政事,这会儿看见楚少渊将婵衣带进殿中,殿里头便再无声响,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这到底是大白天的,总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要用起来不能浪费吧?

这样想着,便听见张德福前来道:“还请各位大人到偏殿等一等,王爷这会儿刚刚睡着,最少也要等到王爷醒来再商议。”

这样的理由,叫人简直是有些目瞪口呆,可到底是因为楚少渊这会儿的身份已经十分不同了,大臣们也不敢有什么反驳的话,便都往偏殿里坐着去了。

这一睡便到了日落西山,楚少渊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边一抹晚霞刚刚爬上窗子,映得婵衣的脸上一片红艳艳的漂亮。

楚少渊看着看着,便觉得人生圆满,没有什么事情比的上现在这一刻的满足了,不由得看傻了眼,直到婵衣转过头来发现他醒过来,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惊醒过来。

“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这都睡了一整天了,”婵衣伸手过来抚摸他的额头,摸到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扬唇一笑,“群臣也在偏殿等的一个时辰来问四趟了,你夜里估计又要睡不好了。”

婵衣这样的话分明是担心,可楚少渊却听出了一丝幽怨,他忍不住笑了,撑着后头迎枕直起腰来,将婵衣搂进怀里。

“怕什么,反正晚晚在这里,我总是要陪着晚晚一起的。”

一副无赖至极的模样,惹得婵衣直拍他的胳膊,“快去忙吧,晚上若是太晚了,我便自己睡……我还是去云华宫吧,总不好还没有如何,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楚少渊如何舍得才见到婵衣便让她去那样远的行宫,自然是将人留在身边了,他不在意的道,“那些人都不会发现的,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谁敢有疑问让他直接来与我说就是了,况且晚晚不是担心我么?不就近看着我,若是担心个不停,我可要心疼的。”

婵衣被他这番歪理闹得忍不住轻笑起来,也不再坚持,起身帮他整理衣饰:“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早去早回就是了。”

楚少渊点着头,大步出了乾元殿,直接去了书房当中。

天色一点点的落了下去,漫天的星星挂在夜空里,比起前几日的晦暗,这几日是一片晴朗的夜色。

群臣将手中的事情都与楚少渊商议完之后,踏着夜色慢慢的回家,一路上只能听到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已经是深秋了,天空当中的鸟儿都越过云浮城往南方去过冬了,这样的季节当中,落叶簌簌的铺满了街道,让大臣们心中都腾升起一丝冷寂,即便未来政权更迭是极为正常之事,只是在这样的当口,还是多少令人有些感叹的。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一身肃杀的气息像是刚从极黑的夜当中破空而来,从大臣们的面前打了个照面,一闪而过,快的连人的相貌都不曾看清,只记得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冷冽之意,让人不由得一抖。

有几个与楚少渊私下里交好的大臣,见到这个人,脸上纷纷有一些冷意,忙低下头去,不再发出任何交谈声。

楚少渊在处理好事情之后,便要回乾元殿,便是在此时,沈朔风一身风尘仆仆的进了宫。

“王爷,属下在离开江南的时候,四王爷已经准备发动事变了,”沈朔风进来没有半句废话,直接点名主题,“属下留陈晓风下来,估计这个时候,陈晓风那边已经在被发难了。”

因为楚少渊留的人手并不多,江南那边又都是四皇子的人,所以即便是形势不好,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作为传递消息所用。

楚少渊点了下头,“你去抓一个人,是个女子,跟暗卫一同去,估计她跑不了多远,抓到之后立即将人送过来,最好做些处理,不要让她有任何意外,完了这件事,你立即去一趟关外。”

沈朔风即便对楚少渊的吩咐有所不解,但也不会提出任何疑问,“属下一个人去么?是要做什么?”

“关外有鞑子的军队集结,你去与萧洌传个信儿,然后你直接去关外将白朗的儿子抓起来,不要惊动任何人,你带上一队死士过去,若是白朗肯合作,你便将人囚禁起来,若是不肯,你直接将人杀了,将尸首挂在城墙上!”

楚少渊的话,像是钢钉一般字字句句扎进了沈朔风的心里。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楚少渊一眼,发觉楚少渊一脸的认真之色,不由得心中一冷,点头道:“属下定当尽力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