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坐在花厅里,听着谢氏跟小何氏唠家常,她笑着拿起一只蜜桔来剥。

听她们二人从中馈上头的琐事一路聊到了儿女亲事,然后又说到了小何氏的外甥,小何氏笑意盎然。

说到兴起,小何氏干脆附耳在谢氏身边,低声道:“原本我大姐是不愿跟宗室结亲的,你也知道,咱们都是文官,走的路子跟宗室就全然不同,可耐不住少伦这孩子事事周到,便是姐夫拿了文武骑射来考校他,他都能咬着牙忍着辛苦,倒是让我大姐夫刮目相看,这才同意了两家的婚事。”

婵衣一边儿剥着桔子瓣儿上头细细密密的白丝络,一边儿歪头想,前一世她没有过多关注过其他人家的婚事,便是小何氏这个七婶,自打母亲过世之后,与家中来往也少了,毕竟不是谁都乐意跟一个家中只有妾室掌家的人家来往甚密的,总不好这般的自降身价。

所以前一世她能知道的事情也大都是在自个儿成婚之后,而她成婚之后,接触到的也大多都是勋贵圈子,与这些文官或者宗亲又不一样,而且因为前一世她的名声被颜姨娘败坏的差不多了,虽然后来都被两个兄长压下去许多,但说到底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家都知道底细的,所以也不大往来。

这一世换了个天地,前一世与她没有交集的人,或者说前一世对她不屑一顾的人,这一世忽然热络起来,婵衣除了有些厌烦,也在心中忍不住想前世这些人究竟又是什么情况。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便没有听见小何氏与她说的话。

“……我想着贞姐儿也算不得外人,便让她跟着一道儿过来了,方才还说二嫂家做的点心好吃,等等要跟嫂子讨个方子回去做给陆太夫人吃,这不是吃完了早膳去更衣,现下二嫂既然说点心师傅是王妃府上的,那王妃可不能藏私!”

小何氏笑吟吟的打趣了婵衣两句,发觉她神游天外,忙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谢氏忍不住伸手轻拍了拍婵衣的手背,“这孩子,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愣了神。”

婵衣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方才七婶说什么?”

小何氏不在意的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问你,今儿宴席上头的点心做的好,便想跟你讨个方子。”

婵衣道:“这有何难,唤了点心师傅过来,让她将方子抄来一份给七婶便是。”

小何氏刚要开口说不是她讨要方子,就见陆妍贞更了衣,由几个丫鬟陪着,身姿款款的走了进来,连忙笑着指了指陆妍贞道:“是贞姐儿要跟你这个姐姐讨呢。”

陆妍贞刚进来,见小何氏笑着指向她,她的脸上一热,便知道定然是在说方才说的事儿,见花厅里头各家太太夫人的眼神全都投了过来,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身形挺得越发直,目不斜视的上前给婵衣跟谢氏问安。

婵衣心里忍不住称赞了一句,陆家果然是好教养,有些人紧张之下就难免出错,而有些人,越是紧张,就越严于律己,显然陆妍贞就是后一种人。

她笑着道:“刚才七婶还说你跟辅国公世子定了亲,往后跟我就不用这般多礼了,都是一家人。”

谢氏笑呵呵的对陆妍贞道:“好孩子,快坐到你姨母这里。”

陆妍贞不好意思的垂了眸子,道了谢之后,才端庄的坐到小何氏身边。

小何氏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从小被大姐教养的礼数上头尤其好,就是跟人少了几分亲近,这不是,趁着她还小,还有两年才出嫁,便带着她到处走动走动,也省得往后人情来往上头老是缺了几分热忱。”

婵衣点头道:“方才听七婶说你要点心方子,等吃了宴席,让厨娘抄写一份儿给你带回去便是了,这点心其实无甚难得的,只不过做起来要麻烦一些罢了,等一会儿散了席,给你们一家一份儿包好,回去先让陆太夫人尝尝,若是陆太夫人觉得好吃,你再动手做也不迟,你知道老人家的胃口,指不定好哪个,别的不说,就我祖母来讲,她就不甚爱吃这些甜滋滋的点心,反倒是花生酥这样带着些咸味儿的点心更合她的口味。”

谢氏忍不住笑着看婵衣:“你只知道你祖母不喜甜食,却不知她脾胃向来就弱,吃了甜的容易积食,而且你这个鬼机灵每次去你祖母那里总要闹着吃点心,你祖母偏疼你,才说不喜吃甜,将那些点心都尽你一个人吃,可陆太夫人身体一向硬朗,未必就不爱吃甜食,。”

婵衣笑着道:“所以才说先让陆太夫人尝尝嘛,而且祖母脾胃不和,我将甜食吃了,也好免得祖母吃了闹积食。”

一副自得的模样,让旁边的小何氏跟陆妍贞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他世家的太太奶奶们听了刚才婵衣的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现下再看看谢氏跟婵衣对陆妍贞这般亲近,也都纷纷夸起了陆妍贞。

婵衣将剥好的桔子一瓣儿一瓣儿的放进嘴里,浅浅的勾起一个笑意。

楚少渊的打算她多少是知道的,他是有意亲近辅国公府而疏离镇国公府的,云浮城的宗室虽然多,但能用得上的也无非就这几个,辅国公跟镇国公这两个宗室算不上宗室营里数一数二的,尤其是现下已经隐隐的有些没落之势,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楚少渊就是要用这两家的悬殊来告诉宗室营里的其他人,只要他抬举,便是再落魄,也能过的一日胜过一日。

只看这两日大哥的婚宴,但凡是她夸奖过的什么人或什么事儿,众人肯定接着她的话头儿往下夸,而但凡她露出一点儿不悦,那些让她不喜的东西就会立即被清除掉,这就是楚少渊现在的权势。

婵衣嘴角淡淡笑着,渐渐垂了眸子,遮住眼底的那点儿担忧,虽说权势大总归不是件坏事儿,但她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妥,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不妥的感觉从何而来,可总觉得现在的形势大好,而一片光明的背后,总是会暗藏着些要人命的东西。

想了想,她觉得,让她不安的东西大概是跟远在太庙,而身患疟疾的太子有关。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楚少渊还在西北,还在雁门关跟鞑子你死我活的打着仗,而他射杀太子也是在回来之后的半年之内,距离现在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却因为她的重生,将这一切都提前了好几年,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这么想着,嘴里嚼着的桔子也不那么甜了,她索性又剥开一个,细细的将白丝络去掉,放进嘴里,她忍不住皱了眉。

陆妍贞一直在身边儿说着话,见她忽然脸色一变,连忙关切的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婵衣一边掩住嘴一边摇头,将那股子酸涩咽了下去,才勉强笑了笑:“这只桔子太酸了,有些倒牙。”

谢氏从她手里拿过她未吃完的那几瓣儿桔子,忍不住笑她:“我家这个娇娇,打小儿就爱吃甜的,吃不得一点点的酸,”她一边儿笑一边儿将手里的桔子塞进嘴里,嚼了嚼,“瞧我说什么,这不过是略有些酸,她就受不得了,好在是成了婚,否则我可不知道要放到谁家去呢。”

话是嫌弃的话,但却架不住语气里头的亲近之意,惹得满花厅的夫人太太连连发笑。

正说笑着,外头的管事妈妈进来,满脸笑容的禀告:“夫人,吉时快到了呢,咱们也该收拾收拾,等一会儿新人进了门儿,还要拜父母呢。”

谢氏连忙站起来对花厅里的客人道:“既然时辰快到了,那我就先过去了,省得一会儿误了时辰。”

她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人说不好的,婵衣也起身,簇拥着谢氏往布置好的喜堂走。

才走到一半儿,就在路上碰见了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显然是没有被宴请而自个儿过来的,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少见,但来者是客,又是喜宴,自然没有人会拒绝,碍着镇国公夫人是宗室,又是婵衣的长辈,婵衣无奈之下,只好招呼着她一同去喜堂观礼。

婵衣不待见镇国公夫人,所以镇国公夫人说三句,她才会回一句。

镇国公夫人卫氏既然豁出颜面来,自是要与婵衣搭上话的,见她这样不热络,也不恼,脸上挂着世家夫人特有的笑容,一脸和善的看着夏明辰跟谢霏云进了喜堂。

她凑到婵衣跟前,低声称赞道:“王妃的兄长真是气宇轩昂,比我家少修都长得好,这真是郎才女貌。”

婵衣淡淡一笑,道:“夫人称赞了。”

绝口不提镇国公世子一句,让镇国公夫人有些泄气,她还要再往下说什么,眼风一转,就看到人群中穿着玄色官服的楚少伦,她眼角猛地一抽,几乎是同时,她便认出来楚少伦身上穿着的这一身官服。

分明就是工部虞衡清吏司衙门特有的官服制式,且看这一身的品阶怎么也不会低于六品。

镇国公夫人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再看向婵衣的眼神,情绪就有些不明了。

……

ps:卡文了,卡了一天,怎么写都无法表达出来想写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