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欢的脸色逐渐僵了下来。
一旁的下人尽数缄默不言,生怕老夫人蒋氏迁怒了自己。
“云欢,柳姨娘过世,我这个老婆子也很难过,可是,生者总要过生者的日子,我时日也不多,最忌讳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呢!”
蒋氏说起话来倒也慈意满满,方才刹那而过的戾气被她遮掩着,应当是不想在下人面前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祖母,莫要同大姐姐生气了,大姐姐心头已然够伤心的了!”谢婉君识趣地扯了扯蒋氏的衣袖,刘氏见她过来,忙是退到了一边,满目讨好。
“婉君,你的婚事也在这两日了吧?与皇室的结亲,一定会将府中这些晦气事儿冲个干净!”蒋氏瞧向谢婉君的眼神之中虽有零星的忌惮,但多数仍是赞赏与欢喜。
边挽着谢婉君的小臂边往里走去,蒋氏似是忘了眼前还有一具尸体以及一个哭得站不起身的谢云欢。
该死!
谢云欢暗自咬牙,抬手擦了擦硬生生挤出的泪水,脸上满是倔强:“祖母,二妹妹,姨娘的事情,又该如何解决?”
“云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蒋氏忽地转身,眼中阴险与胁迫并存,“婉君一定会将此事处置安好,可是,婉君近日还要准备成亲,刘氏,要不你去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蒋氏突然间将目光对上了在一旁的刘氏,刘氏一个激灵,刚想要应下来,却一见谢婉君那凛凛眼神,忙是推脱道:“老夫人,妾身在这府中才几日,从未处置过这些事情,哪里敢接下呀!”
蒋氏这是一心想要刘氏接管谢府的事宜?
好在,自己还有时间。
谢婉君刚要开口,谢云欢便在身后叫喊了一声:“祖母,婉君的婚事往后推迟了,难道婉君没有告诉你吗?”
要你多嘴?
谢婉君一回头就投掷了一个狠厉的眼神,可再看向蒋氏,却是满脸愧色:“祖母,大姐姐所说没错,婚事的确是往后推了,今日婉君进宫,便是同陛下商讨此事!”
“和你商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要说,定是和昊天说,怎么会和你!”蒋氏正是气从心头上来,一时之间倒也没有顾及是不是谢婉君。
再加上,她生怕不停往后推着,婚事就会就此作罢。
谢府和皇室的联姻,不能就此作罢啊!
“你们都下去吧!把柳姨娘的尸首抬走,尽快安置灵堂!”谢婉君刻意避开同蒋氏的话语,扭头朝众多战战兢兢的下人说着,下人不停点头应着,刚要往回头,就听蒋氏干咳一声道:“什么灵堂,还嫌府中不够事多吗?把事情查清楚,然后,随处埋了吧!”
随处埋了?
像玲玉姨娘一样?
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惹得蒋氏心头又是不快。
“祖母,可柳姨娘毕竟……”
毕竟什么?
她从未成为续弦!
谢云欢一时被自己的话语给噎了住,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为什么要突然间来到福寿院?不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惹得下人们心中对谢婉君与蒋氏多有疑虑吗?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些下人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柳絮,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云欢!”蒋氏的声音稍稍软了下来,抬手摆了摆,“你进来,祖母有话和你说。”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下人们都在说着蒋氏宅心仁厚,不同谢云欢计较,转眼间,院中的事情暂且消了下去。
可没想到,谢云欢刚挺直了腰板一进厅堂,就被蒋氏猛地呵斥了一句:“云欢,你给我跪下!”
跪下?凭什么?
谢云欢僵持一阵,可心中又在不停地想着目前的局势,以她的身份,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谢婉君吗?
“扑通”一声,谢云欢双膝顿时一阵酥麻。
“云欢,你知晓今日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刘氏在一旁看着笑话,自然不会开口。而谢婉君轻轻地扯弄着蒋氏的衣袖,却无济于事。
蒋氏这是真的生了气。
也是,别以为她自顾自地在福寿院待着便没了脾气!
谢云欢终归还是不够了解她。
“不知!”谢云欢一抬首,满目清澈。哀伤如同溪水般潺潺地淌着,不经意间,又起低泣之声。蒋氏最为厌恶这等没本事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不知?那祖母便告诉你!”蒋氏猛地一拍桌案,手中的破竹也被她摔在了桌面,“云欢,你不该带着柳姨娘的尸首来到祖母的院子!你以为婉君为什么没有把事情给搅翻吗?”
蒋氏说话,还是第一次这般开门见山。
若是平时,定是娓娓道来之后,再虚与委蛇。
谢云欢索性摇着脑袋,让蒋氏把话语给说完。待她把脾气发完了,自己的目的才能达到,不是吗?
“当下府中刚来一个姨娘,什么闹鬼,什么死人,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别的府上怎么想?又让刘姨娘怎么想?”当着刘氏的面,蒋氏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刘氏的脸色稍有些难看,但终归还是听从众人,微微蹙眉之后,再无其他表现。
“云欢,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学不会这些呢!”蒋氏拧紧了眉头,颇有一种不教训得她痛哭流涕不罢休的姿态,“你瞧婉君,你才十四,却已然掌管了后院的中馈大权,以前让柳姨娘来管理,可是将后院弄得一团糟!现在却是井井有条,你们母女俩,还真是府中的克星!”
蒋氏破口大骂道,丝毫没有留给谢云欢一点儿面子。
“婉君,待你嫁到皇宫,祖母便是回莲州,这后院的事情,祖母是一点儿都不想去管。”
克星?
谢云欢攥紧了手指,可抬首间,除却认错之外,什么都没有:“祖母,是云欢错了,云欢知晓姨娘过世,太过心疼,这才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今后一定不会在宇文府丢您的脸。”
“呵,你去了宇文府,就已经是丢了我的脸了!”
蒋氏忙是截断了她的话语,轻哼了两声过后自顾自地掀开帘子往卧间走去。
方才走路见她颤颤巍巍,可训起人来却精神焕发,这蒋氏,也真算得是个奇人。
谢婉君兀自念叨着,不停地想着怎么才能让徐氏压过刘氏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