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人的娘子生得当真是好看,若非亲眼看到王爷的血獒朝着她直吠,怎敢相信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噤声!”
缇衣们在门口窃窃私议,为首的缇衣年岁大些,人也谨慎些,忙喝止住这种对上司夫人不敬的私议。
远近没有掌灯,眼前渐暗。
为首缇衣骤感一阵阵心寒,还不等他回首相望,黑暗当中的血色已如浪潮般蔓延而至。
◇
协助辅佐长平军大索坊里,更肩负揪奸工作的审辅归林闻讯赶至乐平坊。
早有殷水流麾下的缇衣校尉在坊门处迎着。
“殷水流在何处?”
与询问的归林相互对视,镇恶武馆出身的冯西樊带着和往前截然不同的阴毒。
早在三日前,他便知道编号六六六六六六就是殷直捕。
可惜连日以来,他一直没有机会在暗中偷袭出手。
现在机会来了。
“不过是仗着绣衣直捕的身份暗中抢杀同类的速度快些罢了,别人惧你修为通天,我和你相处多日,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回答一声济世堂,冯西樊眼眸里面满是即将得逞的杀机。
此次殷水流因为阿娇陷入到怀疑危机里,纵然有郭巨巨给予他的身份,冯西樊也有信心他的分化离间之计,可把殷水流置于死地。
此次,殷水流逃无可逃。
◇
撕去阿娇的外裳,显露出里面的亵衣,殷水流面容平静,再不复人型自走炮时期,他每夜无女不欢的种种模样。
被《向日秘典》的变化折磨多时,殷水流割伤自己半颜时,都无半分歇斯底里在外,又何况是现在。
“你的声音和你的脸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阿娇在榻上醒来,没去多看自己外露的伤势,而是痴痴地伸着皓腕去摸那张日思夜想的半面。
殷水流没去躲开,为她敷药时轻叹道:“我在变,你不也在变?”
他声音低沉下去许多:“当日初见你时,你是连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的深闺大小姐,怯怯地站在那里,便连被别人打伤,你也不懂得还手,而现在,你已经能在游戏规则里,从容无情的去屠戮其他同类了。”
方才阿娇当街扑入他怀中时,已不复初见时的清纯,她学会了怎么去提防人心险恶,包括对他这个昔日枕边人。
他将阿娇制晕的指剑稍缓一线,便会给她避开。
“因为我不想死。”
阿娇面上露出许多的病态微笑,仿若忘了殷水流戳晕她的指剑。
痴痴凝着殷水流的眼神里,固然有着一如往日的温柔如水,却带着许多已经消弭不去的狠戾:“我唯有不死,方能在历练任务里和你重逢。”
殷水流把外敷药放到一旁,眼前浮现起往昔种种,在沉默里并不出声。
烛台上的火焰嗤嗤作响。
门窗关得严实,却有风来吹起殷水流遮去残面的垂发,阿娇眼中涌出泪花,心痛地以手指轻柔触摸:“谁把你伤成这样?”
殷水流并不瞒她:“我自己。”
阿娇微微一愕,看着殷水流为她遮去所有春光,失神地道:“你怎会变成这样?”
望去烛火当中的诡异蓝焰,殷水流眼瞳微缩,他见阿娇挣扎着起来,上前去搀扶时已被阿娇抱住:“不知道怎地,忽然好冷。”
确实很冷。
不是低温带来的寒冷,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血冷,每次火焰衍蓝,殷水流都有这种感觉,只是脉知完全无法捕捉暗中大能的存在。
“殷郎!”
颤颤中的阿娇把脸贴近。
室中门窗仍然纹丝不动,将室里房外分割开来,殷水流由着阿娇在耳旁呢喃别离后的种种相思,他的心神注意之处却尽在门口。
门缝细如针眼,大片的血犹若活物,从外面流入室里。
殷水流眼瞳微缩。
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处在暗中的神秘大能,不知为何在此时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以如此非人类的异类形状。
有烛火照耀,殷水流看得再是清楚不过,血足从门缝里流入,往上哪有身躯可见,好似进来的只有双足,他的身躯包括头颅还卡在外面。
殷水流摸到袖中剑的剑柄。
此时距离子时刷新任务点数还有三个时辰,他最不想在这段时间内碰到任何意外,致以和回归令擦肩而过,将性命丢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难度一。
偏生先是遇到阿娇,现在暗中大能又以如此形式出现。
便在此时,济世堂外缇骑奔来,归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便是此处么?”
冯西樊为难的声音回道:“正是。”
众人刚自入内,也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归林沧浪拔刀,惊骇而呼道:“血轮妖人!”
◇
血足在退,宛如滚滚江河直落的声音却传来殷水流耳中。
“把她杀了!”
阿娇口中呵气如兰,还在低唤着殷水流的名字,唇瓣沾着殷水流的半面时,袖中的短刃却朝着殷水流的小腹上急刺而去。
噗地声响,鲜血在两人依偎的身躯当中流淌。
哐当一声。
大门被归林持刀踢开,隶属于他麾下的缇衣们旋即蜂拥而入。
随在其后的冯西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刚喊出一声殷大人,见着了房中相拥相杀的殷水流夫妇,当即骇得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出来。
归林刀锋指前,狞笑出声道:“殷水流,你果然和血轮妖人相关。”
◇
阿娇没去看众人,殷水流也没去看。
阿娇的短刃刺入殷水流小腹内寸许,殷水流的袖中剑在同时刺入阿娇的心脏。
“不是我要伤你。”
阿娇口中溢血,她仍然想拿面颊去贴着殷水流,如此弥留之时,方才的身不由己不过是噩梦一场。
殷水流将短剑徐徐拨出,以手掌堵着她的血口:“我知道,如果没有意外,明日我便会回去,你独自一人留在这种死局里,也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如此也好,你本就不应当成为这种整日活在血腥里的人。”
阿娇的面上绽出美丽地虚弱微笑:“当日你便说过,你最是喜欢我静静捧卷而读的模样,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被选中,不过见着你了也不悔了。”
声音渐渐转低。
归林的狞笑滞在面上,他哪料到面前相拥相杀的夫妇还能这么视若无人,不禁勃然大怒地厉喝道:“殷水流,你当你是什么人物……”
还未说完,殷水流的袖中剑临在面门。
归林眼瞳急剧瞪大,厮杀多年的经验让他此时采取最是妥当的反击之法,在剑尖的寒气迫至眉心前,他手中的刀锋已经削往殷水流的手腕处,务必逼迫殷水流收回此剑。
噗。
短剑刺入咽喉。
归林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殷水流,他此时的刀锋才刚至对方的手腕处,殷水流看也不看,随手一点,他的佩刀便哐当落地。
这个山上青年怎么有这么快的剑法,而且他的剑尖明明所取是眉心,何时转为咽喉要处时都感受不到半分。
“我是什么人,本和你本不相干,你为何要执意寻死?”
归林双手掩喉,口中呃呃有声,旋即再也无法保持站姿,惨然倒地时,心中大恨地望着身后的冯西樊。
便是他这儿女亲家的唆使,他方才会对殷水流多加刁难,致以送掉自己的性命。
噗噗连声。
室中的缇衣无人能逃过殷水流的袖中剑。
处在最后的冯西樊在归林身死之时,自知不敌便已在急退,只是他的援军还未到来,人也没有逃出济世堂,殷水流紧随而来的袖中剑便由他的脑后贯入。
“你有什么资格想要阻止我拿到争先第一?”
殷水流望着倒地的冯西樊,没有兴趣去揭开他的人皮面具见到他的真容:“早在你最初易容的当日,我便知道你不是冯师兄,如若不是我太过忌惮暗中大能,你这个跳梁小丑不断在暗中唆使旁人与我为难,更和我争杀牢中同类,纵使日夜不离开其他缇衣,也会给我早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