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
在这边又是告别了半天,终于重新上路了。这一次雁妞就去坐在了她们几个丫鬟坐的车上,秦獠上了车。
苏掌柜他们在后面一直挥手,天香脸上还带着泪痕使劲给她挥手,往前走了好久,一直到身后的百里亭看不到了,赵雩和秦獠才从车窗中将头缩回来,两人不由自主的,全都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今后再见他们,真的是不知道何年何月,在何地了。”赵雩感叹了一声,想起刚刚天香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天香成亲我都看不到了。”
这句话倒把秦獠给逗笑了:“瞧你说话的口气好像天香的爹娘一样。”
赵雩想了一下,也笑了,吸了口气,把这离别的情绪给冲淡了一些,便问他道:“刚刚这些都是你的下属?人还不少呢。”
秦獠就笑着道:“是不少,普通兵士都来了好些,当然不少了。”
赵雩听了惊讶的道:“普通兵士都来?”
秦獠点头:“是啊,带兵打仗的人能不认得兵士?回来了虽然他们不会来府里,但是知道我走,便也回来送行。”
赵雩恍然的点点头。
“他们有些过一阵子也会去北平,皇上正在整顿兵马,将宫廷的禁卫军扩充,这些人今后都要安置起来,而且明显在北平府那边加强了卫所,增加人马。”秦獠说到这里一顿,看着她笑:“如果你不提迁都的事,我就会认为这是因为之前那些鞑靼人偷袭北平府的缘故,但是这段时间皇上对北平府那边的调动明显很大……我觉着迁都的事情也许真有可能。”
赵雩心中一跳!忙问:“真的?怎么调派的?”
秦獠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还以为她真想知道禁卫军的事情,便道:“原本洪武年的时候,皇家禁卫军是十二卫,锦衣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左卫等等。皇上之前已经增加了三个卫,这三个禁卫全都是北平那边的,不过是十几年前了,这么多年这些禁卫都没有在变动。今早上我去给皇上辞行,皇上说我去的是时候,他要调整那边的禁卫,还要将北平都司属下的燕山卫等七个卫提升为亲卫,叫我去了先将这几个卫所的情况查看一下。等他后续的旨意。”
赵雩听了半天眨眼,然后问道:“原来你去北平,皇上还是给你派了活?我还以为……去了就是驻守呢。”
秦獠失笑:“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这边感觉不到紧张,但是那边的气氛肯定很紧张,毕竟那偷袭的人是冲着北平府去的,北平府是皇上之前的封地,真要是被偷袭了,皇上的脸往哪儿搁?大明朝的脸又往哪儿搁?我去了自然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皇上派了一大堆的事情下来。”
赵雩忙问道:“这一大堆事全都是和调配……就是这多少卫的有关?不是打仗吧?”
“不是。”秦獠知道她担心什么,忙摇头:“不打仗,就是协调这些亲卫军,给皇上提升这些为亲兵卫做前期准备。”
赵雩听了这才放心,恍然的点点头,又问道:“刚刚我听送你的人问‘北平府这段时间热闹的很,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秦獠点头:“是啊,就是这件事。”
赵雩自然不是真的关心那十二卫还是二十二卫,因为听了这句北平府这段时间热闹的很,她怀疑……是不是迁都就在最近?!皇上也许很快就会昭告天下,要迁都了!
这样一想不由得有点着急,不过在生意的事情上赵雩向来稳的住,即便是心里再着急也不会失了方寸,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终于说完了这个,秦獠看她神情思索的低了头,两人这会儿又在车里坐着,还是才成亲,当然愿意亲近,于是很自然的伸手就把她揽在了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胳膊。
赵雩索性也就倚舒服了,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獠才问道:“赵雩,今早上……”
赵雩就知道他会说这件事,已经轻声道:“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她仰头看着他一笑:“也没有说我几句我不是就跑了?”
秦獠看她居然还给自己笑,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雩就倚在他怀里,两人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赵雩想起早上的事,依然疑惑,疑惑之余,这会儿心更加的比才从秦母那边出来的时候更冷静了,想起来的也就更多了。
之前见过秦母,虽然对自己也是不客气,而且算计儿子的同时也算计着自己——不,应该说她那时候算计秦獠的最终目的其实是算计自己。但是始终的,赵雩好歹没见过她这样的大发雷霆,也一直保持着她的那份尊重。这段时间秦獠和他母亲之间的事情,秦獠一个字没透露,她也不知道,今天猛地见到秦母那么的暴怒疯狂,真的也是惊着了她。
赵雩这会儿回想一下,是真觉着自己的这位婆婆……如果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那就是心理有点问题……
不然何至于就到了这一地步?从那个出言不逊的婆子,到就早上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还要设计一个白喜帕的陷阱,到知道了婆子被踢晕的疯狂暴怒,这位婆婆简直都像是……心理极端不正常的人……
想到这里赵雩讪然了一下,难道……婆婆真的心理不正常了?想想,这样的年轻守寡拉扯大儿子,占有欲变得畸形也有可能……
她抬头看着秦獠问道:“秦獠,你母亲的脾气以前是什么样的?我是说……以前应该不是这么易怒吧?还是真有什么事情气着了她,以前也就是这样的脾气?”
秦獠听了摇摇头:“不是,以前真不是这样的脾气,以前只记着母亲是不爱说话的,也从不……很少发脾气,我几乎都不记着她有像现在这样发脾气的时候。”
赵雩忙问:“很少吗?是不是你那时候小记不得了?”
“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都十七了,也不是不懂事,母亲什么性格我能记不得?一直都是很少说话,说实话,我真的都想不起来她那时候为什么事发过脾气。”
赵雩听得默默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问道:“秦獠,你父亲……公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秦獠顿了顿,声音很轻:“我很小的时候,都记不清了,只听母亲说好像是三四岁的时候……母亲也不愿意提那些事,我问了之后,就好几天都不说话。”
赵雩微微直起身看着他,伸手在他脸上摸着,秦獠便将她的手按住了,送到自己嘴边亲了亲,看着她一笑柔声道:“没关系的,这些事其实早就该和你说了。”
赵雩点点头,虽然提起这些事秦獠肯定会伤心,但是,她真的需要了解一下秦獠小时候的事情。
“我懂事的时候家道就已经不行了,当时住的地方是个村子,应该是后来搬去的,村里的人没有认识我们的,我也是从村里的人言谈中听说,他们只知道我们原本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道中落搬到了那里。在村里住了两三年?反正时间不长,那村里发大水被淹了,我和母亲就又搬到了另一个村子住,到这里几乎就没人知道我们的来历了,我母亲也不喜欢和人来往……不过在这里也没住几年,衙门突然的要清查人口,查冒籍流民的,母亲怕我们被当成流民,于是带着我又搬家了,这一次就来了常州赵家投靠。”
赵雩听了半天没说话,总觉着……秦母的脾气也太怪了吧?寡妇带着儿子穷的过不下去了,自然是求亲靠友才对啊,为什么弄得那么狼狈,就真的和流民一样……东躲西藏的?
没错,猛听见秦獠说的,她第一个感觉还真的就是这样,觉着秦母是不是在躲什么人?不然她娘家好歹的也是世家,族人茂盛的,找个名声好点的大府门投靠不就行了?就像她后来做的那样!那大宅门好歹的看在是亲戚的面上,好歹的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也不是计较多一两张嘴吃饭的府门,怎么也不可能不管吧?就和常州赵家做的一样。
可为什么秦母开始不先求亲靠友,反而还带着儿子流浪去了?也是到了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去赵家?总不会因为自尊心太强了,受不了亲戚的冷脸?那常州赵家不是和她已经是很远的亲戚了吗?那么远的亲戚,何必管人家的脸色?争这口闲气?带着那么小的儿子吃了那么多的苦?
“你母亲……不是,婆婆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带着你去投靠亲戚?为什么要那么惨的四处奔走,走投无路了才去投靠?”赵雩问道。
秦獠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那时候小又不懂这些,现在……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母亲做什么……也是应该的。”
赵雩听了点点头,在秦獠的这方面来说,确实不会仔细去想这些,自己也是头一次听见了觉着奇怪而已,他是亲身经历的人,自然不会想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奇怪?
“不过到了常州赵家,赵家人对你们不好那是真的,你们应该是看了不少的脸色?”赵雩问道,又想,这也许真的是秦母不愿意投靠亲戚的原因,太好强了,自尊心强,看不了人家的脸色?
秦獠听了却摇摇头:“说实话,我真没觉着赵家对我们母子不好了……我们几乎是上门讨饭的,他们收留了,叫我们干活挣口饭吃,这是天经地义的。何况,我在赵家干的活也比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轻松多了,我们没有地,在村里住的时候,我只能打零工,扛木头,或者做竹排、木排什么的,但是在赵家,活就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