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露出满意的微笑,徐徐道:“朕没有要你干政,不过是陪朕闲聊罢了,既然你认为没有不妥,那尚铭与后宫账务牵扯的问题朕就不追究了,毕竟今日也是个大喜日子,后宫修葺才刚完成,朕不想前朝千疮百孔。”
“皇上深思熟虑,臣妾自然佩服得打紧。不过起义军的事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前朝已安定,再过几日,妃选之后,朕便派遣庄王继续去平定乱军。”
上官箐的心又再咯噔了一下,还好妃选之期还有三日,三日时间,一切都难以预料,届时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上官箐收拾了心情,便遣荑若去邀各宫一同到倚梅园一同赏景。
“本宫还以为万妃你不会来呢。”上官箐笑言,见万贞儿隆起小腹,却依然神采奕奕行动自如,不禁有些暗恨。
“皇后说的是什么话,这样说来,好像倒是在数落本宫了。”万贞儿依旧傲慢过人,在上官箐面前也丝毫没有尊崇之意。
“万妃不必恼怒,本宫与万妃同伺候皇上,便是亲如姐妹不分彼此。本宫是想万妃身子不便,即使不来,本宫也不会介意。”
万贞儿斜睨上官箐一眼,仿佛在言:本宫来去自如,由不得你介意与否。
上官箐也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望着面前,良久才听到宁妃说话,“娘娘今日的妆容与以往真是大不一样。”
她这般一说,众人这才发觉,上官箐今日不再似往常那般淡雅,反而刻意让自己招摇。
万贞儿顿时醋意心起,甚是不满,心中的恼怒在脸上表现得无遗。
宁妃似乎刻意如此,继续说道:“娘娘,臣妾听说皇上一早便去了咸阳宫,这妆容不会是皇上亲自为娘娘扮上的吧。”
上官箐见万贞儿恼怒,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指了指头上最惹眼的簪子道:“本宫头上的凤凰朝日确实是皇上为本宫挑选的。”
“娘娘与皇上的鹣鲽情深的感情当真是羡煞旁人。”
见宁妃如此口气说话,上官箐心中也已了然。万贞儿与宁妃当真是出现了隔阂,关系早已生疏,只怕现在两人已经对立水火不容了。
“本宫已经年长,比不得宁妃了,本宫再怎么讨皇上开心,也不过是几年光阴。”上官箐话里有话,语藏暗箭,听得万贞儿心理极不是滋味儿,想要发怒也没有发怒的理由,更碍于在各宫面前,自然得收敛许多,只好隐忍皇后对自己冷言冷语嘲讽自己年纪过大,青春不再,即便受宠,也不过是转眼的事罢了。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恼怒,暗暗发誓要牢牢占据皇上的心,不让别的女人分去丝毫。
“娘娘真是会说笑,娘娘不过比臣妾年长一岁,方当韶龄,怎会说自己年长。”
上官箐也只是微微一笑,与宁妃互相对视,若有深意的一笑。柳妃与贤妃便片语不说,只是安静地站着。
“本宫有些乏意了,就不陪皇后一同赏景了。”终于,万贞儿隐忍不住内心的情绪,忿忿地说道,“宁妃,你侍奉本宫回去。”
万贞儿与宁妃走后,柳蔷薇急忙凑了上来,道:“娘娘,宁妃与平日大不一样,娘娘对她的态度也不同寻常了。”
上官箐不置可否,自己和万贞儿对立。与万贞儿关系密切的自然与自己形成对敌,相反,与万贞儿水火不容的便是自己的盟友。宁妃早晚都会成为对自己有利的棋子,这些都不过是潜移默化的改变罢了。
“本宫待宁妃一如往常,待万妃也一样。”
柳蔷薇禁言,她所关心的并不是上官箐与谁关系密切,而是若上官箐要利用宁妃作为棋子,那么自己,势必会被上官箐忽视,如此一来,想要争得恩宠巩固地位自然难了许多。
柳蔷薇的心思上官箐当然也明白不过,只是不晓昔日的姐妹情深,如今却也在互相算计,着实感叹深宫,就是一个蛊惑人心迷乱本质的地方。
“娘娘,万妃点名要宁妃送她回宫,不知两人会商量些什么。”柳蔷薇上前一步,凑到上官箐耳边悄声道。
上官箐斜了一眼柳蔷薇,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变得如此这般懂得算计,暗地里挑起自己与各宫的恩怨,她便好坐收渔人之利。
“万妃与宁妃关系向来密切,她二人不过是叙叙家常罢了。”
柳蔷薇见上官箐不为所动,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跑来,径直跑向上官箐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万安宫出大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身为六宫之主,各宫无论大小事宜上官箐都必将过问,只是,万妃的万安宫出大事却是令上官箐惊讶的,也是上官箐最不能插手触碰的,现下小太监来报,自己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便跟着那小太监朝万安宫走去,边有意无意地打听,问道:“公公,皇上可已经到了万安宫?”
“发生这么大的事,皇上当然得守在万妃娘娘身边了。”
听小太监口气,像是万妃出了什么状况。可是方才万贞儿才与自己一同游园赏景,此刻自己过去,恐怕会遭万妃陷害,可是自己又不得不去。心下不免有些忐忑,继续问道:“不知万妃现下可好?”
小太监蹙眉,紧张道:“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就害怕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娘娘,咱快一点吧,若去迟了奴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果然,万妃想要利用腹中孩子陷害自己,只是方才各宫都在,可为见证人。上官箐心里盘算着应策,届时随机应变就是。
到了万安宫,宫女太监来来去去站了满满一屋,事情甚是严重。
内殿里传出万贞儿的呻吟,那声音,撕裂着人心,仿佛她当真遭了很大的痛苦死的。上官箐虽然痛恨万贞儿,此刻见她这番模样不免有些惆怅。
也甚是担心她会借此机会陷害自己,皇上对万贞儿的宠爱,是绝对不会容下自己的。
片刻后,周太后也着急忙慌赶来,一跨进鸾凤碉楼门就紧张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哀家。”语气中少了往日的严肃,更多的是痛彻心扉的凄厉。
周太后虽然不喜万贞儿,却因她怀有皇上的龙裔,这受周太后如此重视与疼爱,想来这后宫之中任何都只在一线之间,就看该如何拿捏。
良久时间过去,每个人都心颤忐忑的候着,皆害怕会牵连到自己。周太后担心自己的孙儿,也不住地往里眺望。
因为焦虑所暴露的皱纹的深壑让人看得心惊。上官箐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太后,情绪大迭的变化让人一时之间错愕难以接受。
“皇上,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哀家的孙儿没事吧?”见朱见深从里走出,周太后急忙迎了上去,还不等朱见深缓和情绪,便着急地问道。
朱见深长吁一口气,仿佛在释放千斤重的担子。紧闭双目许久,让人焦心,不知里面状况到底如何。
“皇上,你倒是说句话,不要让哀家担心。”周太后急得手足无措。皇上登基一年多来,先后有两个孩子胎死腹中。贤妃还有上官箐,包括后来让人空欢喜的萧贵人,周太后怕是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无碍。”朱见深淡淡说出这两个字,终于叫太后安定下来,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宁妃。”突然,皇帝朱见深厉声嘶吼,咆哮的声音无遗展现了此刻的震怒。
所有宫娥太监都吓得跪到了地上,站在不远处的宁妃也被皇上的一声怒吼,吓得双腿发软瘫了下去。上官箐与贤妃柳妃也急忙屈身,候着皇上的训斥。
“是你,要毒害万妃?”虽是询问的口气,却听不出半点疑虑,反倒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皇上…”宁妃颤抖着声音说道。
还未等宁妃继续说话,朱见深便厉声斥责,“不要说冤枉,朕不想听你说冤枉。”
“来人,把宁妃拖下去,杖毙。”周太后凶狠的一面终于在隐忍不住的愤怒中爆发出来。
宁妃泛白了脸,终于没了往日的神气,无助绝望地望着皇帝。朱见深却只是别过脸去,瞧都没有瞧宁妃一眼。
原来万贞儿当真与宁妃决裂了,只是没有想到万贞儿会这么心狠,如此连陷害宁妃。更让上官箐觉得心凉的是皇上对宁妃的漠视与残忍。即便当真是宁妃犯的错,皇帝竟然因为宠爱万妃而不顾念枕边人的情意,想来叫人心寒也觉得可怕,恐怕终于一天,自己也会落得和宁妃一样的下场,只是现下,宁妃不该死。
上官箐这样想着,嘴里竟脱口说出,“皇上,事情真相没有查清,绝不能贸然处死了宁妃啊。”
上官箐的言辞语气恳切,不免让朱见深有些动容,良久才道:“贞儿就是喝了宁妃递上的茶水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太医已经检查过了,那茶水里混有木薯粉。”
朱见深言之凿凿,上官箐便更加肯定是万妃有意陷害,“皇上,即便真是宁妃所为,她也罪不致死啊。”
“胆敢残害哀家的孙儿,当诛九族,哀家已经算是仁慈了,你居然还说她罪不致死。”
“母后,宁妃纵然犯下大错,好在现下有惊无险,今日是大吉之日,不宜动怒。更何况,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
“事情真相再明白不过,哀家若再容她,今日是有惊无险,难保明日。来人,把宁妃拉下去。”
“皇上。”上官箐急忙央求道,此刻去求太后已是无济于事,毕竟万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后的心头肉,“难道您就不顾念宁妃与您的情意。就算不顾念,宁妃进宫侍奉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或许是念起与宁妃的旧情,朱见深斜了一眼正瘫软在地,不住小声抽泣的宁妃,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