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死。”
我对葛庭禹重复着我听到他的话,听到我这么说,他放下手术刀,抬手平静的看着我。
“因为他们不配。”
“他们都是命,众生平等。”
“那是你的愚蠢之见,吾等生而为人,就该高出终生一等!”
说着,葛庭禹抬起手,像是在享受着什么,他闭上眼,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
“从古至今,有人类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违反人类者,都会死,因为他们不配。”
“我看不配的人是你!”如霜气愤的指着葛庭禹大喊:“你有什么资格去蔑视别的种族!”
“你不配拿你手里的手术刀。”葛华裎捏紧拳头盯着他。
“愚蠢的人,它们是在为医学做贡献!只有奉献出它们的生命,我才会得到更多!”
“这就是你做人体实验的理由?”我盯着他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葛庭禹转头不理我。
“你不是至高无上的人吗?为什么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你的肮脏,与蝼蚁无异!”
“你竟敢……”
被我的激将法激怒的葛庭禹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
“我敢什么?敢讽刺你,天地不仁才以万物为刍狗,而人若不仁,则天地四方驱逐之。”
我走到葛庭禹面前,拎起他的衣襟直视他,“人之恶,为恶之源,你做的事就该你偿命!”
“好啊。”没想到的是,葛庭禹竟然笑了。“你来啊让我偿命啊,杀了我,你猜你会得到什么。”
“最起码能让几个鬼魂安息。”
他不慌不喜的态度彻底激怒我,我拔出刀要刺过去,可是我的刀被葛华裎拦住,如霜更是直接抱住我不让我靠近葛庭禹。
“杀了我,你才是真正的与我无异。”说着,葛庭禹低头不再看我们,继续解剖他的兔子。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个傻子。
可是我好想杀了他!
杀了他!
杀!
脑袋不知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念头冲撞,我有股气,憋在大脑里,我的大脑告诉我,只有杀了他,我才会解脱。
可是我剩余的理智告诉我,杀了他,我将万劫不复。
“秋官,你清醒点!不要冲动!一定不要冲动!”
如霜还在身后抱着我,她身体的凉度让我渐渐缓过神,葛华裎夺走了我的刀,防止我做出些傻事。
是这里的冤魂,它们想借我的手为自己报仇。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栽在冤魂的手里。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辛辛苦苦维护的正义,它们只是要你去做他们想让你做的事,它们不会管你的死活,它们只为自己服务。”
解剖完兔子的葛庭禹放下手术刀抬头看我。
“不管活人还是动物,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人转生的,从本质上来讲,他们都是一样的。”葛庭禹脱下医用手套,“我只不过是,帮助他们,早点认清自己罢了。”
“你是借用他们,看清自己吧。”我冷笑,“诞生于死人之中的怨灵,借用别人的身体而活,为了满足我自己对一切活着生命的妒忌,不断杀戮。”
说着,我看葛华裎,“葛庭禹应该曾经濒死过,对吗?”
“是。”葛华裎僵硬着点头,“他五岁那年,高烧多日不下,医院说是感染病毒,可是一夜之间,他竟然病愈,从那以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怨鬼,古时多出现于战场,凭借着对生的渴望来世间留恋,也因为对生嫉妒,加害于人,可是你。”我让如霜松开我,“怨鬼没有力量占据人的身体,因为它们不被允许接触生气太久,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盘踞在葛庭禹的身体里这么多年,在活人的身边正常生存。”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葛庭禹一边微笑的看着我们,一边解开他的白大褂。
那白大褂下面,掩藏着一颗黑色的,被红绳穿过的珠子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是因为那个珠子!”如霜指着那个珠子大喊,“秋官,那珠子……”
“我知道。”我盯着那珠子看,那珠子,也在盯着我看。
就像曾经的那句话一样,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回望着你。
它在召唤我,它在邀请我。
我走过去,它给我看它曾经经历的。
那是清朝,男人还梳着长辫,那被县令下令处斩的年轻人尖叫着他没有罪,可是时辰已到,刽子手毫不留情的挥刀,那男人的头颅,只能不瞑目的滚落在地上,他脖子上挂的一颗黑珠,也随之掉下来,掉在他的血泊上?
即使他已经死了,我还是能听见,他不甘的嚎叫。
“我没有罪!”
画面一转,我再看到的,是一座寺庙。
“老大,这笔生意可真不错!”
“那是,也不看你们跟着谁干!”
“老大说的是,对了老大,今天老八可就要被砍头了。”
“怎么,你心疼了?别忘了,是谁出卖的咱们?!”
“没忘,老大,只是这么做……”
“哼,咱们是做贼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很正常,老八他想洗白,想靠出卖咱们洗白?那不可能,一朝杀人还想罢手,我就送他去见阎王!”
“老大说的对!老大说的对!
在这帮人挥着刀附和声中,我再次回到那个菜市场。
这时,天已经黑了,断头台上,几个衙役正在清理血迹。
白天行刑的刽子手捡起那颗珠子,放在水桶里洗了洗,然后满意的放到兜里,一起干活的人嘲笑他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那刽子手只是不屑一笑。
“大爷连他主人都杀了,还制不住一个东西!”
我随着那刽子手一起动,我看见他带上那珠子去酒馆喝酒,两斤白酒下肚,刽子手腿一横,开始对着酒馆里其他的酒徒说杀人有多痛快,手起刀落,血溅一身,要多爽有爽。
刽子手说的畅快淋漓,其他人听的也舒坦,在座的有人豪爽,大手一挥,让店家再上几斤酒,务必让人喝爽了。
这里面所有的人都对刽子手的故事啧啧称赞,所有人都在大口喝酒,除了他以外。
那个穿着黑色斗篷,一直默默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的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色渐深,刽子手的故事讲完了,酒徒们散场,黑斗篷放下钱,独自离开酒馆。
刽子手手里还抓着酒瓶,他一路晃晃悠悠,嘴里骂骂咧咧,人有三急,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下酒瓶,开始解决自己的三急。
可是他裤子还没解开时,脖子上带着的黑珠突然亮起光,酒精麻痹了刽子手的大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亮起的黑光化作如水缠绵的线寻上刽子手的脖子,只是一用力,他的脖子就被生生勒断,滚落一旁,与白天被他斩首的人如出一辙的死状。
那珠子黑斗篷走到刽子手的尸体前,捡起那还亮着黑光的珠子放进怀里。
我听见他说,乖,不闹,我知道你委屈。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