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层出不穷的诡异之后,霍栀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来了,她绝不可以被任何的困难打倒。
人都有无数个表象,可以很柔弱,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很强大,很冷静。
栀子时光画廊,安安静静,充满了书墨香,交叠着油画的色彩。
下午时光,客人不多,没有了焦薇儿这个助手,霍栀稍显忙碌,唯有今天例外,客人们今天好像不约而同统一口径一般,这样也不错,安静的时光里,适合一个人人写写画画,悠然惬意。
画画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有根弦绷得很紧很紧,可是,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在画的时候紧抿了唇,每一笔都画得很慢,很谨慎。
心事涌上了的时候,画笔动的就慢了些。
顾峻清来的时候,霍栀正站在高架上,画着一副飞天壁画里的人物形象,只差最后一点点,衣带飘飘反手弾琵琶的人物翩翩起舞部分就要画完了。
佛教,佛法,佛理,是神秘的,投入其中又有些心静自然,霍栀觉得自己就要同人物融为一体了,竟然忘却了所有的悲喜忧愁。
不过,顾峻清他进来的时候,霍栀是有感觉的。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原本极陌生的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会对另一个人的气息、呼吸、脚步都渐渐熟悉起来,对于顾峻清的存在和出现,霍栀已经不需要再用眼睛去看,就好像,他的存在是另一个自己一样,凭感觉就能感知。
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好像顾峻清是她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凭感觉霍栀子知道他在她身后停下,他没有打扰她,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着她的色彩,就像完全不知道他这个人到来一样。
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分毫的联系和纠葛了,她想结束,到此为止。
世界顿时静得仿佛能听见她的色彩涂上墙壁的声音,用力、浓重、莎莎莎的磨笔声,涂抹色彩的声音,竟然也在如此安静的气氛里显得特别有格调。
霍栀自知自己的右臂酸到麻木,她却没有停下来。有时候,人喜欢用这样的自我折磨来达到一种克制的目的,让内心趋于平静,而她成功地做到了。
促使她做到的原因,便是她不想理身后的男人。
画完最后一笔,她站在画架上不动,静静凝望着自己这副尚未完成的画,明显觉得今天的自己运笔凝重了许多。
“画好了?”身后的人终于出声。
她仍然站着,用一种不同于她平时的声音说,“能看懂这副画面吗?”
她站着不动,眼睛凝视着眼前的这幅画面。
“恩,《千年的等待》”原本想要等到他用疑问句说“不知道啊?你能给我讲讲吗?却被他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次序给搅扰到了,那些蓄积了好久的感情忽然有些无处安放了。
“刚刚拍图从手机里搜寻到的,却并不是知道的那么彻底,愿耳闻其详。”顾峻清微微一笑,像个小学生那样询问老师,十分地虔诚。
“佛教里的爱情故事,十分感人的女孩子,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男孩一眼,从此不能便不能忘记他容颜,想他时,他在天边,想他时希望他能在眼前——”
“哦?歌词吗?”顾峻清淡淡地笑了。
“不要打断我!女孩于是求佛祖能让她见到心仪的男人,她做出了放弃一切的决定,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只为能见到心爱的男人,于是佛祖把他变作了石头,修行五百年与男人换来了行色匆匆的一晃而过,又过了五百年女孩子变作了大树,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男人来了!他来了!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么俊美,女孩痴痴地望着他。
这一次,他没有急匆匆的走过,因为,天太热了。他注意到路边有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荫很诱人,休息一下吧,他这样想。他走到大树脚下,靠着树根,微微的闭上了双眼,他睡着了。女孩摸到他了!他就睡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无法告诉他,这千年的相思。她只有尽力把树荫聚集起来,为他挡住毒辣的阳光。
千年的柔情啊!后来女孩放弃了,她不想做男人的妻子了,因为她的身后有同样一个男孩子在修行上千年,只为等待她的回眸一望。”
她的故事讲完了,两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顾峻清率先打破了沉默,走上前,伸手把霍栀从架子上抱了下来。
她一身工作服,身上还染了不少色彩,就连脸上都蹭了一些,这么一抱,色彩都蹭到他衣服上了,他也不介意,笑着伸手来擦她脸上的色彩,“今天有兴说起佛来了?可我这一身铜臭味的商人对佛经一窍不通啊,不如煮壶茶,慢慢说给我听行吗?”
突然有一种用尽全力,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感觉,她想慷慨激昂地告诉他,我们不合适,有穆白在等着我,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却被精明的他避实就虚,虚晃一招就过了。
“生活总是不能两全的,你看连佛祖都是无能为力的!”霍栀沉声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概?”他走近她,居高临下,给她解着工装的衣带,“没什么不能两全的,你先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不一定能全部做到,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我不是说我。”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是你。是的,你很有能力,有魄力,可是那又怎样?还是不能给你自己买个两全。”
“我?两全?”顾峻清失笑,“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了解了?”
“我不知道我在你生命里的角色是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在我的理解范围里,我不能给你爱情,更不会跟你做夫妻,而你曾经有过林自南她一直在等你,不是吗?”说完,霍栀把手机拿出来,解开了密码,交给他。
那上面全是林自南发过来的信息,以及图片,更有那句重复了多次的不变的话语——把顾峻清还给我,好不好?你是坏女人,霸占别人的男人不撒手的坏女人。
“虽然这个社会同时拥有两个女人的滋味也是很惬意,呵呵,听说每个女人有不一样的风情,顾先生,是不是这样?”她又补充道。
顾峻清看了一会儿她,然后才低头看手机,飞快将刚才她和林自南的对话看完。
他在看的时候,霍栀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他看完以后,过来帮她一起收拾,她也没阻止,两人很快收完。
顾峻清站在她面前,没有着急解释,只问她一句,“霍栀,若是我说我从来不属于林自南,未来更是如此,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霍栀看着他的眼神其实有些无力,不过,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相信你。”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会来问你了。
“好,相信我就足够了,现在你听好。”他握住她的肩膀,“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两全,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明白?”
他的眼神是那么地希冀,希冀她能点头,像刚才那样对他说“明白”,然后接下来一句就是我会等你的,可是——
“这个人,她叫林自南。”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爱过你,在我之前,她还为你生过孩子,而我——却是那个要你强迫堕胎的霍栀,她说的那句话也是我想问的,若是你爱我——为何要让我堕胎?若是你不爱她,她为何会怀孕?”
他眼中有片刻的迟疑一闪而过,那迟疑闪得如此之快,以致霍栀尽管一直和他双眸相对也没看出来。
“若是我告诉你,她怀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你信吗?若是我说过去我们之间有过误解和误会,你会信吗?”他最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觉得顾峻清的谈判能力一定极佳的。
她原先设想的是,顾峻清如果不承认跟林自南之间的关系,一定会百般狡辩,以他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旁征博引,引无数大道理,那么她就需要调动她所有的口才来和他辩。没想到他一句话就击溃了她所有的防御和战斗力。
你信我吗?
呵……如果不信,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如果信,又何须质疑?
信或者不信都暴露了她的弱点:她在意这件事,她在意他,否则又何来郁闷跟生气。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在继续和延续了。
“无论信或者不信,我们必须——结束,我会把那晚当做一个意外,而你也应该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从此放开彼此的手,相逢陌路人吧!我——恳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求您了!”
咣当一声,男人手里的杯子瞬间落地,摔成碎片!滚烫的茶水溅落一地!热气袅娜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