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季修,晏楚而言,昌平死了,他们的心头大患也就没有了。
可是对于唐矩而言,那是母亲死了,亲生母亲死了。
唐矩和母亲之间虽有一些隔阂,但并未产生生死之间的矛盾,昌平在掌控宋明之后立刻将唐矩召了回去,其中原有也不需要多说。昌平心中一直是没有放下自己的一双儿女,血浓于水的请亲情也不是她所能割舍的。
昌平亦是如此,唐矩耶?
唐矩对此更不用说,他心中何尝彻底放下过自己的母亲?
只是在道不同的情况之下,他们各自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于是才有今日的结局。
昌平之所以在攻打乌苏之前将唐矩召了回去,正如唐矩在南蛮攻打乌苏帝都之时打开城门一般,他们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牵挂于羁绊。
程月棠其实有很多办法早早的便能将昌平生擒,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在她心里,昌平是一个对手,但不是敌人。
唐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说话,他显得异常冷静。正是因为这种冷静,让程月棠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唐矩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不甚明显,但看得出来,他心里苦。
杨季修看着唐矩走了出去,对着程月棠道,“这个消息你确定吗?”
杨季修自然不知道程月棠在乌苏的具体计划,因此他也不知道在琳琅古墟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月棠点头道,“我亲眼所见。”
杨季修和晏楚闻言都是怔色,晏楚诧异道,“皇后娘娘亲眼所见?”
“正是。”
程月棠再度肯定,杨季修和晏楚这才诧然点头。
杨季修虽然不知道程月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迫使昌平现身,但既然昌平已死,那接下来的残局便该轮到他来收拾了。
昌平之所以能挑起几国围攻宋明,主要原因便是长生术,而今昌平已死,此术已成偌大天下之中又一个不解之谜,想来也不会在挑起什么纷争。
杨季修道,“昌平已死,这天下终归是要平静了。”
这时,晏楚道,“陛下,此时乌苏已被南蛮所破,而我宋明西境与南境战况也十分胶着……”
程月棠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道,“东境詹海关有余非常,只要北境战事不出现意外,南蛮大军休想进得了宋明之境。”
杨季修点头道,“西域乃是三国之中我们最好对付的一国,只要在西境战事上我们能有所突破,三国围攻之势便自然而然的崩溃。”
晏楚甚为戍边大将,当然知道这一点,闻言道,“陛下所言甚是,但唐王从乌苏带回来的三国联军不过七十万之众,一半的人还要派往东境帮助余非常,这西境如何能够取得突破?”
当初程景况手中握有三国联军达百万之中,但是在乌苏战事中,三成的军士都丧生了。唐矩带着剩余的联军返回宋明,一方面是不想让战火继续在乌苏境内蔓延,联军返回宋明之后,大战爆发都在宋明与乌苏的交界处,波及的范围较小。另一方面,他也是担心自己继续留在乌苏会被昌平动之以情而后挑拨到她的一方中去。
唐矩不笨,只是有些时候被性情所困,无法拨云见天。此次在乌苏帝都开城迎敌便是证明。
程月棠对此虽早有预料,但心中仍是有些失望。对于唐矩,她可是给予厚望的。
不过此时,宋明周围强敌环伺,还不到“处置”唐矩的时候。
程月棠对着晏楚道,“唐王手中的联军暂时交由你指挥,等何守业抵达金州之后,你便分出三十万大军交给他,让他去支援詹海关,剩余的人你看着安排,切记,不可让南蛮或者西域踏进宋明一步!”
“末将遵旨!”晏楚单膝拜倒。
杨季修看向程月棠,眉尖轻轻抖动,“你打算北上?”
“嗯。北边的匈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最好解决的敌人,只要让张承冲腾出手来,西域战事自然会被我们顺理成章的结束。而只剩下南蛮之后,我们可以做的事便更多了。”
程月棠对眼前局势很是清楚,通天关虽然离金州很是遥远,但离西域却不远。而且随着几年前程月棠与杨季修前去北境破坏杨越遥的金矿之后。北境的阡陌交通已然有所改善,大军远距离跋涉已不像往年那般艰难。
杨季修道,“匈奴养精蓄锐多年,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不料程月棠却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
杨季修和晏楚见状都将紧紧的盯着她,良久,杨季修才道,“你打算开关偷袭?”
然而程月棠对此却是迷之一笑,并未作答。
这时,府中奴仆前来禀告,说郡主驾到。
程月棠想了想,还是让唐英进了来。
在宋明,常青山的样貌知道的人不多,金州大将军府的奴仆自然不知道与唐英一道的就是东凉王。
常青山与唐英一道走进了大将军府,看到程月棠在此,两人都很是高兴。
唐英看来还不知道昌平已死的消息,见到程月棠当即快步扑了上来,一把将程月棠抱住,“月棠姐!”
程月棠笑问道,“怎么了?不过三年不见罢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模样。你可都是当娘的人了。”
说到这里,程月棠朝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唐英的儿子,当即问到,“子夜呢?”
唐英与常青山的儿子取名为常子夜,具体说法却是没有,不过是在子夜降生而已。
常青山与杨季修,晏楚施礼之后,对着程月棠道,“子夜被我留在了京城,如此长途跋涉,带着他极为不便。”
唐英闻言显得有些生气,嘟囔着嘴对常青山道,“怎么不便了?你说说怎么不便了?”
常青山见状欲言又止,然而杨季修与程月棠闻言却是都笑了起来,看来这小俩口对带孩子这方面还是没有进步。
程月棠对着唐英道,“好啦,常青山说得也没错,这么远的路途,要是在路上万一有个风寒,却如何是好?”
晏楚笑道,“不料郡主的孩子都已然两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唐英进来之后便直接扑入了程月棠的怀抱,此时听得晏楚声音,当即对着晏楚微微欠身。
这时,唐英问到,“月棠姐,我弟呢?他没有回来吗?”
乌苏帝都被破的消息,常青山已然知道了,所以带着唐英急急赶回了宋明。
程月棠与杨季修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这件事想要瞒住唐英,想来是不可能的了。
唐英察觉两人神色有异,急忙问到,“怎么了?可是我弟出了什么事?”
常青山也眉头紧皱的看着两人。
程月棠道,“你弟没事,不过昌平……她死了。”
唐英闻言,脸色剧变,与唐矩一般无二。
虽然唐英心中早已做了准备,可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有些震动。
只见唐英怔怔问到,“我娘……是怎么死的?”
程月棠摇头将琳琅古墟之中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她自然没有告诉唐英她曾让羽吉与程夜朗伪装成杨季修与常青山潜伏在昌平身边。
唐英与常青山闻言都显得有些震惊,常青山还好,唐英却是眼泪直流,毕竟是生母,多少有些感情,遇上这种事不是任谁都能强行控制住自己的。
程月棠搂着唐英道,“当她选择接受先皇遗诏的那一刻起,其实很多事都已经注定了。对不起……”
无论怎么说,昌平的死与程月棠有着直接关系,程月棠与唐英说的这句对不起,一来是因为她的确有些愧疚,二来是因为唐英本不该受到如此待遇。
但是程月棠却没有与唐矩说过,在她看来,唐矩应该分得清黑白是非,他在乌苏帝都的所作所为程月棠没有与之追究便已然宽大。
唐英闻言还是止不住的泪流,常青山急忙安慰,从程月棠怀里接过了唐英,在其耳边说着悄悄话。
良久,待唐英平复下来,程月棠才道,“而今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但还不到我们乐观的时候,不久我便会赶往北境,你们与一道返回京城吧。”
常青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杨季修道,“父亲已经唐矩带了回来,我也找了许多名医前来诊治,连蒋政蒋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
杨季修口中的父亲自然是程景况。
程景况自乌苏被下毒昏迷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虽然还有气机,但无疑是活死人。对此,程月棠虽然也想过从昌平口中问清缘由,但昌平骤然自尽却丝毫没有给她机会。
程月棠道,“那我也将父亲一并带回京城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及时通知你。”
杨季修点头道,“如此甚好。对了,尤芷华呢?”
杨季修想到尤芷华与昌平狼狈为奸甚久,从她哪里会不会得到什么线索。
然而程月棠摇头道,“她若是知道一点线索,昌平也不至于始终不让她见识长生术。”
程月棠在琳琅古墟之中亲手揭开了尤芷华的伪装,显然她没有服食过长生药丸。那由此可以看出昌平至始至终也没把她当作自己人,不然以尤芷华的那副鬼神惧怕的样貌,她应该恳求过很多次昌平,可是到最后却依然没能见识真正的长生术。
正是因为如此,程月棠断定她对程景况所中之毒一无所知,离开琳琅古墟之时根本就没想过尤芷华是否知道。不过,她还是遵照程景况对自己的嘱咐,并没有取尤芷华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