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棠没有死。
她也没打算死在此地。
那口吐鲜血声音很明显是从她身前传来的,因为程月棠听得很是清晰,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想象出那画面。
果然,等程月棠睁开眼时,身前的昌平已经不见,杨季修正站在她的身前,还保持着一掌挥出的强势姿态。
而昌平,程月棠转头看去,只见她已经倒在自己身后两丈之远的黑石板上,此刻口中正源源不断的涌出乌血。
“你……”
昌平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骇,可是却又瞬间即逝。
杨季修扶起程月棠,对着她躬身道,“属下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
程月棠看了看身后的昌平,长舒了一口气,“不算太迟,见机行事罢了。”
当初程月棠便说过,让两人见机行事,此时看到,此人倒是没忘。
这时,昌平忽的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朕杀了他们!”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那三国主事人吼的,话音落下,那三国主事人当即将杨季修,程月棠围了起来,大殿外面忽的涌进来数百南蛮士兵,在大殿门口,还站着一百多个弓箭手,此时他们手中的弓箭已经蓄势待发。
昌平也被扶了起来,阴冷如寒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程月棠,“你以为我当真会相信这两人?”
昌平的目光缓缓转向杨季修与常青山,显然她已经看穿了这两人。
程月棠道,“你自然是不会信,但是你却又不得不信。”
说着,程月棠在这大殿之中扫视了一圈,而后对着昌平道,“那你以为你当真能将我们留在此地?”
昌平闻声一怔,脸色剧变,当即对着南蛮士兵大吼道,“动手!”
可就在这时,原本站在门口的南蛮弓箭手却齐刷刷的倒了下去,而后几百个乌苏士兵从外面涌了进来,将南蛮士兵团团围住。
那些南蛮士兵见状,当即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前来围剿程月棠等人,却反被乌苏士兵给包围了。
燕无声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对着程月棠躬身施礼,“主上。”
三国主事人脸上也是一阵骇然,他们还没弄清楚状况。
昌平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乌苏士兵以及燕无声,心中已是一凉,但脸上却仍是冷色一片,“你是何时看出破绽的。”
“托索留下的密道之中。”程月棠接着道,“托索原本的府邸与那密道入口所在的房屋距离不过十丈,若不是我观察许久,也不会想到这密道是托索所留。”
昌平恨声道,“即便如此!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你怎么可能提前安排兵卒前来此地!”
程月棠笑道,“多亏了你故意留下用以迷惑我们的那十二副山水画。”
“十二山水画?!”
“正是!”程月棠笑着道,“那十二副山水画,若不是对宋明地理极为了解的人一定认不出来画上之地乃是进入宋明的各个险要关口。可是当我知道这一点之后,我便立刻想到你早已与匈奴,西域,南蛮等国勾结。”
“那又如何?”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在密道之中我便在思考你们为什么要在那里建造一个与琳琅古墟之中一模一样的地厅。最后我猜想,这地厅应该就是你们在托索未死之前秘密商议勾结起兵之事的地方。”
程月棠顿了顿接着道,“因为那地方处于闹市之中,前方不远处就是托索的府邸,以托索当时在乌苏国内的实力,那个地方,鹿寻查不到,我也不可能查得到。”
昌平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程月棠看了她一眼道,“想到了这一点,那接下来的事便更加容易了。既然你们早已有所预谋,那么即便托索死了,这个地方肯定也遗弃。而当时你为了找到研制长生药丸的方法,一定会在城中潜伏,那么你一定会给自己留有后路。那条隐藏在地厅之中的密道,便是你的后路。”
“燕无声中毒,我猜想那是你为了故意为之,因为你不敢肯定我是不是百毒不侵,一旦我当真是百毒不侵,那你在密道之中的放出的毒香便再没任何意义。可是燕无声误打误撞中了毒,所以我肯定你当时就在那密道的出口处,想要亲眼证实我是不是百毒不侵。”
昌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程月棠。
程月棠冷冷一笑,接着道,“我冲出密道之后,假装昏迷,你这才放下心来将我带来了这里。”
“他们呢?他们为何会在这里?”
昌平所问,显然是在问程月棠,她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程月棠被带来这里之后,便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根本不可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程月棠笑着对燕无声道,“你何时发现那张纸条的?”
“回主上,在骆婆婆给属下解毒之后的第二天。”
“这便对了。以骆婆婆的毒术,你那点毒香在她老人家眼里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我送燕无声回到地厅之时在他怀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琳琅古墟。”
程月棠对着昌平道,“你既然已经联合三国发动了战争,那么必要的商议肯定不可避免。而此时你却又在乌苏帝都,那么你离开乌苏帝都以后会去哪里与三国主事人商议呢?难不成还能去南蛮大军的军营里吗?”
昌平闻言,当即恍然,脸上一片死色。
程月棠所言丝毫不差,昌平联合三国发动对宋明乌苏的战争,必要的商议肯定无法避免,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她只能将秘密聚集的地方选在此地。这对程月棠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便能想到的事。
程月棠道,“不过……”
“不过什么?”
昌平阴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月棠,好似要用眼神将其彻底洞穿一般。
程月棠笑着道,“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其实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的。”
程月棠指向了身旁的杨季修。
“不可能!”
昌平实在受不了如此震惊,她可以忍受程月棠的机智,但却无法忍受自己被这个所谓的杨季修所戏弄。
程月棠的机智乃是世人所共知的,倘若她输在程月棠的机智之上,那昌平或许还不会觉得羞辱。但是倘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负,都是因为她想用这个所谓的杨季修来迷惑麻痹程月棠所造成的,那事到如今的局势完全是因为她自掘坟墓。
程月棠耸了耸肩道,“这又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你当真能够在何时何地都监视着他吗?”
说着,程月棠示意那杨季修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人会意,伸手从脸上撕下了人皮面具,而后露出一张让昌平骇然失色的脸。
“是你!”
“正是在下。”
此人居然是与程月棠有过多次交手的羽吉!
当初杨季修在琳琅古墟之中救下羽吉之后,羽吉便成为了杨季修的属下,一直暗中跟在杨季修的身旁。
“当初在金山城的城主府内,帮助杨季修逃离金山城的,就是他。”
程月棠接下来这句话,让昌平心神彻底一颤,完全无法再相信眼前的一切。
程月棠接着道,“刚才我那招凭空消失的幻术便是从羽吉这里学来的,不过只是皮毛,只有真正见识过他的幻术的人才会知道,他想要把一个消息送出去,这天下实在没有什么人能够彻底监视住他。”
羽吉的幻术,程月棠早已见识过。所以当初得知杨季修救下羽吉之后,她还特地去请教了一番,最后杨季修与程月棠都学到了一点皮毛。
这种幻术与宋明武术差别实在太大,若没有极高的天赋,旁人实在难以掌控。
昌平还是不信,仍是震惊的看着羽吉。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此人是谁。”
说着,程月棠朝常青山示意,让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昌平看到常青山从脸上缓缓撕下了人皮面具,眼神中再度露出惊骇。
此人居然是程夜朗!
程月棠拍了拍程夜朗的肩膀道,“其实我早已将命门交到了你的手中,可是你却视而不见,如此,能怪得了谁呢?”
昌平自打一开始就没相信这两人前来是投诚的,也不相信程月棠会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她却为了麻痹程月棠,为了引得程月棠上钩,将计就计,她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程月棠一旦上钩就再没有逃生之日。可是她却没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这种万无一失的自负导致她中了程月棠的计。
她装作不知道这两人是假扮的,为的便是让程月棠误以为自己已经上当。可是程月棠当真装作已经上当,让昌平误以为程月棠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
在这种计中计之中,在这种斗智斗勇之中,程月棠其实并没有把握能够一举将昌平拿下。所以她才会让羽吉与程夜朗来假扮杨季修与常青山,因为即便自己的计划中出现纰漏,也可以通过这二人来弥补。
然而昌平却没有这般可以放心任用的属下,即便是杨越遥,她也抱着万分小心与万分今生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陷入程月棠的陷阱之中,才会因为自己的自负而被程月棠所利用,以至于走到今天的局面。
程月棠看着一脸死灰的昌平,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折腾如此之久,也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所谓的长生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