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大军压境犯边,程月棠早有所料。她虽然知道因为自己前世记忆的原因,今生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这一场不得不面对的战争却始终是来了。
前世之中,程景况就是此战被斩去了一条胳膊,而秦国公府也因为此战而被杨越遥借口灭门。
程月棠虽然智勇,但是事关秦国公府满门,她不得不谨慎。故此在听到父亲东征后的圣旨,便立刻打定了注意要随他一同前来。
“启禀将军,乌苏大军于八日前拂晓发起攻击,来势凶猛不断冲击城墙,末将虽然早有准备,奈何此次乌苏大军精锐尽出,尽管被末将挡下去了,但我们的守军也伤亡惨重。”
余非常镇守詹海关已有多年,自乌苏灭了东凉之后,余非常便时刻注意着乌苏大军的动向。此次乌苏大军前来攻城,余非常事先虽然得到了消息,但仍是被打了个晕头转向。
乌苏先锋大军共计五万,前有一个万人队不断冲击城门,后有强弩投石机压阵,詹海关饶是易守难攻也耐不住这般接连不断的冲击。而且乌苏的这先锋军都像是死士一般,拼了命往城墙下冲,詹海关上守城军士手中的弓弩手射完了一袋又一袋箭矢却始终不能将其击退。
而且乌苏此次为了进攻詹海关所带来的投石机威力巨大,每一发火石落在城墙上都砸出一个大坑,詹海关便是铜墙铁壁也禁不住如此摧残。
以往宋明军士都以为乌苏不擅攻城战,但从此次来看,乌苏对于攻城战简直比他们还要精熟!
余非常率军抵抗数日,宋明军士的伤亡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于是急忙让霸州附近的驻军前来支援,以解燃眉之急。
可是,面对乌苏这般的不断冲击城门,这詹海关犹如一个火坑,宋明无论多少人跳进去都不够填满。
“这般说来,乌苏此战所仰仗的便是那威力巨大的投石机了?”
杨季修站在一旁淡淡道。
余非常闻言点头,“末将曾派人出城打探过,那投石机被乌苏架在三丈高的石墩之上,射程比咱们的投石机远了不止一倍。”
程月棠道,“可否出城偷袭,将之摧毁?”
余非常摇头道,“末将已然试过,乌苏大军在那横着数百个石墩前摆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阵形,末将率军几次突入都无法冲破,还白白折损了三千军士。”
余非常说着不住摇头,脸上满是难过苦痛之色,想来是对那三千军士感到愧疚。
程月棠闻言奇道,“奇怪的阵形?那是什么?”
余非常回答道,“末将曾听闻公主殿下在京城大破乌苏大将军托索的天龙阵法,所以派人仔细模仿过那阵法,但是与之现在这个阵法相比却是大不一样。”
余非常顿了顿接着道,“此阵以六为基数,每一队六人,每三十六人组成一个大队,阵势飘忽不定,聚散无方,而且依据我方军士变化所变化,委实难以琢磨,更何谈破解。”
程月棠闻言不由怔色道,“可打探到此阵的名字?”
余非常点头道,“细作来报,像是唤作六花阵。”
这时,杨季修忽的疑惑的问到,“为何以前从未听闻乌苏军中有如此奇特的阵法?”
余非常闻言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然而程月棠却是冷笑一声,“我道托索为何会将那天龙阵法公之于众,没想到却是为了今日这所谓的六花阵。”
闻言,三人都是不解的看着程月棠。
程月棠冷冷道,“天龙阵法以十人队为基准,各配武器,远近可攻,长短可守,丝毫不拘于兵法策略。但京城一战,我看破的这天龙阵法的破绽,所以利用银针和风袖将之破解。而这六花阵定然是托索在得见天龙阵法被破了之后去其繁芜所衍生出来的,刚才听余将军所言,这六花阵定然是精简轻便,易于周转指挥,而不似那天龙阵法一般形同于舟,只知进退。”
余非常将天龙阵法与这六花阵在脑海中比较了一番,而后发现这两者之间确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当即对着程月棠拱手道,“公主殿下可有破阵之法?”
程月棠闻言道,“此时还不好说,须得看看这阵法变化才知。”
托索乃是乌苏大将,由他亲手改编的阵法虽不一定举世无双,但定然是世间罕见,仅此一法。所以程月棠也不敢托大,毕竟天龙阵法的变化之多她是亲眼所见,而这六花阵在托索精心编改之后定然比之天龙阵法更甚。
这时,程景况站起来道,“如此厉害的投石机乌苏定然无法炮制,须得查查这后面隐藏着什么。余将军,此时你尽快着手去办,不然即使我们能破得了这前面的上百架投石机,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能彻底打破乌苏的依仗。”
余非常闻言当即去了,程月棠和样机系都是微微点头,乌苏能组装起如此巨大的投石机,其中定然有问题。
当晚,程景况命令众军深夜入城,穿过霸州驻扎在了詹海关与霸州城中间的缓冲地带。
经过连续几日不断冲击,詹海关已是伤痕累累,乌苏投石机投射而来的巨大火石砸在城墙上留下的巨大坑洼很是显眼,若非詹海关城墙乃是用花岗岩修建而成,只怕还当真挡不住这威力巨大的投石机。
当程月棠再度登上这詹海关城墙的时候,她的心中出奇平静,既没有因为当初的东凉难民之死而感到愧疚,也没有为这这场战争所感到悲哀,在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乌苏大军打回老家!
程月棠抬眼朝下方看去,只见关外漫山遍野都是乌苏大军的营帐,山谷之中更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一直蔓延到天际尽头。而在这些营帐前方,距离詹海关大约两里的地方,乌苏大军黑压压一片已经挤满了所能驻足的地方,足有十多万人。
而在乌苏大军前方乃是一排高高堆起的石墩,上面正架着上百辆投石机。投石机后方与前方,大约两个万人队守护左右,将这上百辆投石机保护得严严实实,丝毫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在投石机最前方,五个万人队已经集结完毕,从左到右依次排开,或抬着攻城梯,或提着硫磺坛子,或赤膊弯刀躬身俯在马背上,或弯弓搭箭随时待发,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詹海关上。
程景况看着这巨大的阵势,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此次乌苏如此阵仗,看来定然是倾巢而出。
战斗在一声突然炸起的战鼓声中打响,乌苏前方五个万人队开始极速靠近,犹如一片巨大的黑云,开始朝着詹海关汹涌而来。
挡在最前面的乃是抬着攻城梯的先锋军,他们身前有巨大盾牌挡着,身后跟着无数弓箭手。而落在他们身后左右两边的两个万人队排成了一字长蛇,先头部队紧贴着弓箭手,一方面为他们阻挡宋明军士的弓箭,一方面护送攻城梯到达相应位置。
詹海关城墙上的守军已然将弓箭拉得笔直,投石机上的火石也已经点上,程景况目光如炬注视着下方的动静,粗重的鼻息似乎预示者此战的艰难。
乌苏攻城的先锋军距离詹海关已然不足两百步,然而程景况却依然没有下令投石机投射火石,他似乎是在等什么。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放!”
程景况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距离内下令投石机投射火石,一时间整个城头都被火石横空划出的弧线所遮掩,乌苏先锋军后面的空地上瞬间被火石砸得土石横飞。
前方乌苏先锋军看到詹海关城头的投石机已然无法对准自己,当即五个万人队如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城墙猛的冲了过来。
“咻!”
“咻!咻!”
城头上箭矢如雨,乌苏先锋军不断有人倒下,热血流淌在秋草间,不过随即被后面又涌上来的乌苏士兵踩踏,溅起血花。
攻城梯顺利搭上城墙,乌苏士兵沿着长梯急急往上,欲要一鼓作气登上城头。
但这是,程景况旗令猛的一挥,城头上正烧得滚滚冒烟的火油瞬间倾下,将下方乌苏士兵所笼罩,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升起。
这时,乌苏先锋军的万余人弓箭手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铮铮响起的牛皮弓弦上无数箭矢破空而出,发出一阵令人心底生寒的响声。
一时间城头上箭矢如雨下,刚刚将攻城梯上的乌苏士兵击溃的宋明士兵顿时成片倒下,城头上下哀嚎惨叫连成一片,谁也分不清是谁。
程景况站在城楼处,身旁立着盾甲兵,见状急忙让程景况撤下去。
然而程景况却是一手推开盾甲兵,走到城楼前朝下看去。
只见万余人的弓箭正在怪外不足百步的山丘之上集结,而詹海关城门前,乌苏乌苏士兵正发起猛烈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城墙。
这时,程月棠从后面急奔而来,对着程景况道,“父亲,准备好了!”
程景况闻言点头,令旗忽的一转,所有弓箭手再度弯弓搭箭,詹海关的城门也随之豁然打开。
城关外的乌苏士兵见状,急忙朝城门冲了过来,唯恐被别人争得先机。
而山丘之上的弓箭手更是急骤拉弓,压制城头上的宋明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