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兑曾是宋明大将军,与程景况交情甚好,两人乃是助老皇帝打下江山的左膀右臂。在宋明军中,唐泽兑的声望仅次于程景况。
杨越遥自认尚没有那个能力与唐老爷子相抗衡,但是若不拿下唐家,那他这番谋划岂不是平白落空?
然而看到杨越遥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恭敬,唐泽兑却是冷哼一声道,“皇帝陛下如何处置长公主府还轮不到你这当儿子的来说三道四,老夫虽久未上朝,但有些关系却还是在的。”
唐泽兑向来快人快语,丝毫没有将杨越遥这个亲王看在眼里,直言“你这个当儿子的”。
杨越遥闻言心中怒火再起,双眼淬毒般看着唐泽兑,“唐老爷子所言确然如此,但本王若想毁了这长公主府只怕还不用说三道四。”
“杨越遥!”
“诶,昌平,这小子既然口出狂言,老夫倒是很想看看他怎么毁了这长公主府。”
唐泽兑打断了长公主的话,转眼看向杨越遥,鹰眼之中满是不置可否。
唐泽兑在朝中的声望虽是不及程景况,但他与老皇帝并肩征战多年,多少有些情分在,正如程景况与老皇帝一般。这是他的自信和勇气所在,也是长公主府之所以能在京城立足多年杨越遥却不敢动的原因所在。
长公主深受老皇帝恩宠,而驸马爷虽是花天酒地不理府中事务,但是唐泽兑的威信却还是在的。杨越遥打心里也知道,谁人若是小看了这唐泽兑,那后果将是很难看的。
不过杨越遥此来乃是奉了皇命,自是不能被唐泽兑的这般“狂妄”所吓到,闻言冷笑道,“老爷子既然不信,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来人!宣旨!”
说着,杨越遥大手一挥,对着长公主府大门厉声喊到。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几个内监,领头之人看了看杨越遥,而后摊开手中圣旨念到,“国于四境,家于四和,朕躬身亲理天下事尚知国家。自西境晃州至东境詹海,事无巨细,朕未旁贷,亦未疏勉。然,东凉一事,实伤国体,乃宋明之大敌。昌平以知者不言欺瞒,更以皇族贵胄放任,罪不可赎。朕念国家,限十日内予以答复,若再有拖延欺瞒,以重罪论处!”
老皇帝的旨意来得很快,几乎是与杨越遥一同前来,不然他也不至于先进府探了探长公主口风,这才让内监进来。
内监念完圣旨,而后急忙对着唐泽兑躬身道,“奴才见过大将军!”
唐泽兑从他手中接过圣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去吧,皇帝陛下还等着你回去复旨呢。”
内监走后,杨越遥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唐泽兑,冷声道,“老爷子当真不怕父皇震怒么?”
不料唐泽兑似乎没听到一般,根本没理他,而是将圣旨交到了长公主手里,郑重其事的道,“陛下隆恩,不可辜负。”
长公主看了看唐泽兑,又看了看杨越遥,这才缓缓点头。
见状,唐泽兑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杨越遥,“宁王殿下来府上已经多时,难道还等着老夫留你吃饭吗?”
杨越遥万没想到唐泽兑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两眼怒火中烧,狠狠的瞪着唐泽兑道,“老爷子,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可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滚!”
唐泽兑拂袖而起,指着大门喝道。
杨越遥闻言脸上青筋鼓起,只恨不得将一口牙齿咬碎,甩袖离去。
待得杨越遥走出府门,唐泽兑这才坐回到椅子上。
“爹,昌平愧对唐氏祖先,昌平有罪……”
长公主知道手中圣旨对唐氏一家意味着什么,这无异于是老皇帝下的最后通牒。而她绝不可能将唐英交出来,所以唐氏家族的未来几乎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到。
唐泽兑伸手拉过昌平,让她坐下,缓缓道,“皇帝陛下要的不过是一个答复,老夫便去给他一个答复即可,你不必担心。”
长公主看着已经年迈的父亲,眼角不由落下泪来。
当年昌平长公主下嫁唐家,完全是因为老皇帝的一道圣旨。长公主心中乃是一万个不愿意,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然而老皇帝为了笼络唐家,只得牺牲她。这也正是老皇帝为何一直长公主恩宠有加的缘故。
可是唐泽兑如何不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昌平长公主乃是皇族中最知书达理的公主,乃是所有权贵争相追逐的公主。唐泽兑心里知道昌平委屈,故此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从来不当昌平是儿媳妇。
所以,比起昌平长公主和驸马爷之间平日里的那些恩爱,唐家最关心最在乎她的,乃是唐泽兑,长公主的公公,也就是现在的爹。
长公主嫁入唐家后,虽然心里委屈,但是却从未在人前吐露。她知道,身在帝王家,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然万幸。所以来到唐家以后,长公主也尽量做好了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本分。
如此一来,长公主府才得以安生。
唐泽兑感念昌平多年来的忍气吞声,所以对她从未有过什么要求。
如今唐家蒙难,虽说是长公主一手纵容而致,但唐泽兑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他去给老皇帝答复,其中父女之情可想而知。
唐泽兑多年未曾上朝,朝中之人恐怕有些早已将之忘记。然而唐泽兑的战功尚在,他在宋明军中的声望尚在,只要他一出山,这道圣旨所带来的结果还未可知。
而在此时,程月棠抬眼朝前方的一片山林看去,只见漫山遍野尽是火树银花,耀眼异常。
燕无声坐在马车上道,“主上,唐老爷子亲自出山,应当没有大碍了吧。”
程月棠摇头道,“不见得。”
“这却是为何?”
“唐老爷子虽然战功赫赫,但唐英与朝廷钦犯勾结可不是他随便几句话便能解决的事,再者,此事事关整个宋明安危,老皇帝便是再给唐老爷子面子,想来也不会就此罢休。”
程月棠能在此时离开京城的原因便是长公主府还有一位唐老爷子,有他在,杨越遥还不敢过分放肆。
燕无声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问到,“既然如此,主上为何不一早便请唐老爷子出山?”
程月棠叹道,“他老人家向来是对人不对事,我贸然请他出山,多半会事与愿违。”
燕无声哪里知道唐泽兑的脾性,只是听闻过他的一些传闻,知道他是宋明之中赫赫有名的战将。
闻言,燕无声还是有些不解,“可是事关唐氏一族,老爷子当不会如此倔强吧。”
燕无声的想法是,唐泽兑即便再是对人不对事,但此事事关唐氏一族,他无论如何也会出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若非此事事关长公主,唐泽兑当真不会出手。
驸马爷早就伤透了老爷子的心,他对驸马爷已经不抱希望。唐氏家族在他眼中,若非还有个长公主在,只怕老爷子早就退隐山林了。
此次唐英与常青山之事,老爷子虽然没有过问,但或多或少的还是听到奴仆们说起过一些。他是看着唐英和唐矩长大的,岂能不知这两人的性格?
所以老爷子断定唐英与常青山当真有染,故此一直没有现身说项。
若不是杨越遥逼人太甚,想要一口吞下整个长公主府,老爷子此时只怕还在后院中悠然纳凉。
燕无声听完程月棠的解释,这才知道唐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月棠叹道,“此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老皇帝什么人,唐老爷子心知肚明,他知道即便自己出山也不一定能让老皇帝收回成命,所以一直在等。”
燕无声奇道,“难道这老爷子正是在等杨越遥前去逼迫长公主?”
程月棠点了点头,“若非如此,他哪里找得到由头去老皇帝面前说话呢?”
唐泽兑虽然是宋明有名的战将,可是毕竟已经卸甲归田。威望即使尚存,但也所剩无几。杨越遥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去长公主府逼迫长公主归顺与他。
可是唐泽兑向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杨越遥越是这般强硬,唐泽兑便是心中不服,越是要将此事闹个明白清楚。
燕无声挥动着马鞭吆喝了一声,而后转头看了看程月棠,“主上,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京城纷乱,主上为何不先明哲保身,为何要亲身趟这浑水?东宫式微,杨越遥一家独大,如此明显之局,主上和齐王殿下的用意何在?”
燕无声来到京城也已一年多,京城中有人什么,在做什么事,他一眼便能看出来。程月棠身在如此纷乱的地方,并没有秉持秦国公府独善其身的一贯作风,而是频频对杨越遥出手,这一点,让他很是疑惑。
然而他若知道程月棠的前世经历,他便不会再如此之问。
程月棠前世之中早已将杨越遥看了个通透,阴险狡诈,诡异莫测。程月棠若是不先下手,若是不处处提防,次次破坏,只怕很难避免前世遭遇再度上演。
而程月棠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看到杨越遥惨淡收场,乃至更甚。这一点,谁也不知,即便是杨季修也只以为她是因为杨越遥伤害了程夜朗而对其恨之入骨。
可是,在程月棠心里,杨越遥不仅是仇人,更是一个让人恶心的恶魔。只有让他坠入十八层地狱,程月棠才能一解心中悲愤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