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棠在回京的路上便早已料到自己此次回京后必不会得安生。除开杨越遥,卫雨纶也绝对不会让程夜朗痊愈。因为程夜朗一旦好起来,日后接手秦国公府,这府中上下,里里外外哪里还会有她立足的地方?
故此,卫雨纶得知程月棠带回龙骨草时便已然在谋划如何破坏。而程月棠又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她,卫雨纶当然不会放过,这才立刻出手偷盗龙骨草与碧落根。
可是程月棠并非泛泛之辈,这秦国公府上上下下也还没有她看不通透的事,尚未回到京城,程月棠便已然让燕无声现行回去谋划,找来了两株外形相似的草药代替了碧落根与龙骨草,放置在程夜朗的房中,而真正的碧落根与龙骨草却是由燕无声一手保管着。
卫雨纶派阿福前去程夜朗房中盗走了那假药,本以为这下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不料程景况一番大怒,竟直接前来质问。程月棠暗中与之配合,一个在房中,一个房外,只不到两三句话便将卫雨纶这蛇毒之心引诱了出来,使其原形毕露。
程月棠本不想这么做,奈何前世经历太过残忍,以至于她不得不对每个有嫌疑的人抱着十二万分的慎重。
程月棠看了看手中的碧落根与龙骨草,而后交到了程景况手里。
卫雨纶看着程月棠那猫戏老鼠般的诡异笑容,当即恼羞成怒,一翻从地上爬起朝着程月棠扑去,口中连连大骂“贱人,贱人!”
只是程月棠早已今非昔比,脚步轻轻移动便躲开了卫雨纶的恶狗扑食般的攻击,转而到了她的身后。
程景况在后面看得清楚,当即闪身挡在了卫雨纶身前,一双虎目之中满是怒恨,只是他已然不想在多说什么,因为真相已经清楚,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程月棠和程景况离开之后,卫雨纶的这个院子再度安静下来。只不过此时的安静带着一种让人不由瑟瑟发抖的气息,院中的奴仆被程景况全都赶出了府门,卫雨纶在秦国公府彻底没有了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至于最后程景况会怎么处理卫雨纶,程月棠没有问,程景况也没有说。老太君得知之后也是一脸黯淡,想来是对卫雨纶也是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往事已成云烟,而云烟缭绕今生。老太君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不容置喙的决定在此时看来竟是大错特错。
而程景况也是为此深感自责,他对卫雨纶的心软险些铸成大错,若不是程月棠早有准备,只怕那仍然躺在床上的小儿子程夜朗想要再站起来,已是妄想。
在解决掉了卫雨纶这个隐患之后,程月棠心中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为她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秦国公府内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暗潮涌动,只是从未得见天日,府中并未有人发现罢了。
第二日,蒋政再至秦国公府,亲手研磨碧落根与龙骨草。
看着程夜朗脸上充满了希望的表情,程月棠与程景况都是感到由衷欣慰。
这边治伤尚未完毕,芍药便前来禀报道,齐王来了。
程月棠来到前厅,只见杨季修正站在房中观赏着庭院之中的雪梅。
“怎么?秦国公府的雪梅与齐王府的不一样么?”程月棠从他身后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灿然的笑意。
杨季修闻言转身,笑道,“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哦?何事?”
“旧事。”
杨季修第一次遇到程月棠之时也是在这样的寒冬时节,那晚没有一丝月光,杨季修不知那晚的秦国公府内雪梅是否绽开,但是他知道,那晚之后,秦国公府内有一朵不同寻常的花正冉冉绽放。
“转眼又是一年,想想这一年之中所发生的事……当真是无法相信啊……”
杨季修难得感慨,但是感慨起来却又非常模糊,似乎有遗憾,但似乎又没有,若隐若现之间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然而程月棠闻言确实一笑,“无法相信么?你?还是我?”
杨季修听罢,狭长凤眼当即聚焦在程月棠的脸上,那是百看不厌的倾城容颜,带着院中雪梅般的高傲清冷,可是在她的一双明眸之中,杨季修分明看到了一丝柔弱,那是潜藏在程月棠内心深处阴暗。
在程月棠心中,有些事,有些人,终究会成为她的寄托。而这种寄托无形之中也会让她感到疲累,虽然她一直坚持,一直不肯放弃,但久而久之的奔波让她产生了一种愈发无法松懈的倔强。
杨季修忽的了然一笑,将心中些许疲态一扫而空,而后对着程月棠道,“相信你和相信我有什么区别么?”
闻言,两人相视一笑,均是感到一股暖意。
“皇宫中有什么消息吗?”程月棠知道杨季修此来定然不是简单的前来感概物是人非,当即直言问道。
杨季修看着程月棠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摇头道,“看来,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只是话音落下,程月棠当即看了杨季修一眼,淡淡道,“你想要瞒我什么?”
“既然明知道瞒不住你,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当然是不会瞒你。”杨季修知道程月棠是故意在套自己话,当即话锋一转,道,“乌苏,东凉已然传来国书,将在年节时分前来朝贺。”
“看样子,南蛮并不打算再惺惺作态了。”
金州之事老皇帝虽然不知道,但是其他人却是心中清楚得很。南蛮之王也是知道,如今这般情势下,再前来朝贺无异于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与其整日提心吊胆阴谋算计,南蛮人更擅长的是刀枪无眼。
“他最好如此,若是胆敢再入我宋明一步,我便让他当真有来无回。”杨季修冷笑一生,顿了顿,接着道,“贺芳城的瘟疫虽然已经查明乃是乌苏之人所为,可具体是谁,我们却一无所知。此次乌苏还敢再入京前来朝贺,想必已有万全准备。”
程月棠知道杨季修的意思,他是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乌苏既敢在宋明境内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事,那其幕后主使定不简单。自己若是贸然与乌苏使团发生摩擦,只怕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落人话柄。
程月棠点头道,“乌苏那边我们可以从托索入手,去年年节他还有事没做完,此次再来定然不会放过,我们可以藉此从他口中套出点东西。”
杨季修闻言疑惑道,“什么事?”
程月棠闻言只是摇头,却不再多言。
杨季修见程月棠有意卖关子,当即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道,“年节朝贺的事说到底与咱们并无太大关系,皇兄心里明白,他自会料理。但还有一件事却十分紧要。”
“你是说春猎?”
“去年春猎杨越遥被我抢了风头,今年定然会全力以赴争夺。”
去年因为太子城郊试马一事,杨越遥被老皇帝禁足在府一两月,从而错过了春猎。此事在杨越遥心中始终是一个梗,他如何能让杨季修如此不露痕迹的一步一步爬上来?今年春猎说起来也如往常一样,但众人心中也清楚,今年春猎比起往年那可重要了不止百倍。
首先金州一事,南蛮已然表明了态度,说不定等不到春猎便会与宋明重燃边关战火。而乌苏内乱虽被宋明平复,按道理乌苏应当万分感激才对,可是此事换个角度看看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乌苏内乱原本只是乌苏自己国家的事,但是被宋明这么一掺和,立刻变成了两国之间的事。宋明大军的强势压境,以雷霆万钧之势平定了乌苏内乱,便如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乌苏国人脸上。
且不说洛坎会不会心怀怨恨,单就国内百姓的舆论与朝中一些自视甚高的大臣也足以将两国关系刺激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还有便是东凉,东凉太子常青山虽然并没有如传言那般在金州被杀,但是杨越遥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与唐英之间有过一段关系,若是杨越遥趁机旧事重提,只怕光是一个长公主府还扛不住老皇帝的威压。
如此一来,宋明周边三个国家均与宋明或多或少的发生过一些摩擦,次次春猎若不能如以往那般强势,只怕春猎一过,宋明便会立刻陷入被三国围攻的境遇。
而谁人主持春猎,谁人来强势镇压这三国的不轨之心便变得至关重要。杨越遥一直欠缺的便是军权,他所想的便是此次能在春猎之上以借镇压三国来树立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从而在老皇帝手中夺得一丝军权。
若当真如此,老皇帝自不会多说什么,而程景况更不用多说。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一旦杨越遥的计谋得逞,他还可以趁此机会与前来朝贺的外国使臣再度扯上一丝关系。
杨季修将这些看得通透,自然不想让杨越遥如愿以偿。
“春猎一事上你还是有优势的。”
“去年春猎?”
老皇帝在选择谁来主持春猎时一定会考虑去年春猎,而去年杨季修将宋明军威演绎得淋漓尽致,老皇帝甚为高兴,故此在老皇帝心中肯定将杨季修放在了首位,这也就是程月棠所说的优势。
杨季修想了想,道,“能够如此自然最好,但以皇兄的性子,只怕他所想却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