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的斜阳下,程月棠从太子妃脸上似乎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一样的喜悦,一样的被丈夫疼爱。
只是太子是真心实意对太子妃,而前世之中杨越遥却是恶毒虚伪。她忽的想起了自己两个女儿的笑容,忽的听起了她们刚刚出生时那“呱呱落地”的哭声。
程月棠不觉掉下泪来,神色伤感已极,似乎被人拨动起心中最为脆弱的情绪,只一瞬,心里所有的酸楚和委屈便通通流露了出来。
“你怎么了?”
杨季修怎么也没想到程月棠竟然哭了,而且哭得如此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在他眼中,程月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坚韧,顽强,心思缜密的形象。似乎除了程夜朗的事以外,再无其他事能让她慌神。可是今日她却无缘无故的哭了,如同经历了一段让人无法承受的往事一般,哭了。
太子和太子妃面面相觑均感到不可思议和担忧。
杨季修向两人致歉,而后扶着程月棠离开了东宫。
回到程府之后,杨季修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待芍药将程月棠扶进房间睡下,问过芍药之后才走到院中缓缓坐下。
他不明白,程月棠不过十六七岁,纵使程夜朗之事发生时也未见她如此这般。
她到底是怎么了?
莫非是看见太子妃有了身孕?
可是这能有什么可难过的?
任凭杨季修再是聪明,也决计想不到程月棠乃重生之人与她的前世经历。
夜,秋天的夜来得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天就黑了下来。
京城远处的山上有夜莺在名叫,进了京城之后还有几声狗叫,在偌大的京城中飘荡。
夜里的秋风已经染上了丝丝凉意,将院子里的碧桃树树叶全部吹落,徒留光秃秃的枝干依然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当月光渐渐升起,银丝薄纱般的笼罩在京城上空,程月棠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她们还是当初那稚嫩可爱的模样,还是当初黏在自己身边不住啼哭的模样。
可是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森冰冻的冷宫之中。在那里,程月棠看见了前世的自己,蜷缩在角落之中,似丧家之犬一般无助。
“呜呜……”
房间里,程月棠强忍着心中痛楚,将所有眼泪都捂在了被褥之中。
良久,月光渐渐黯淡,似有云朵飘过。
程月棠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而后打开了房门,她想出去走走,出去看看,出去透透气。
只是她打开房门之后才发现,院中石桌边坐着一个人。
杨季修起身转过来看向程月棠,狭长的凤眼之中带着无限爱意和怜惜。可是他却没有说话,或许在他看来,有些事即使不问,程月棠也会找机会告诉自己。他所要的,只是一颗心,程月棠的一颗心。
程月棠缓缓步入院中,轻声问到,“为何还不回去?”
杨季修看着程月棠的眼睛,道,“不见你没事,我睡不着。”
程月棠想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该说什么,似乎一切言语在此时都显得乏味。她只怔怔的看着杨季修,看着他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在那双眸子里,程月棠看到的是杨季修的真心。
情到深处人孤独。
孤独的人才有深情。
或许是第一次,亦或许是孤独了太久,当头一次有一个男子如此待自己的时候,尽管程月棠已经有所防备,但却仍旧深深陷落。
心儿不由自主的便飞向了杨季修,脑子里沉思的,心里面想的,都是他。
而杨季修呢?
也是如此。
出宫多年的孤独让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偌大齐王府便如同只有他一人一般。
直到程月棠的出现,那晚匆匆闯进她的闺房,在看见她的镇定自若和临危不惧之后,自己便被深深折服。
后来交谈之下更发现她的不俗,似乎冥冥自己与她有着天注定难解的缘分。
而这种缘分在两人经历过这许多事后渐渐变成了一种信任,一种期许,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情。
“月棠。”
当杨季修将程月棠搂在怀里的时候,杨季修才缓缓放下心来。他知道,程月棠没事,他也不可能让程月棠有事!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那样我会更难受。”
………….
良久,直到月光重新洒落,院中复被轻纱笼罩,两人才缓缓分开。
杨季修搂着程月棠的肩膀,看着她那双透澈的眸子,“月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他不想程月棠难过,不论为了任何事。他只希望程月棠能每一天都能快乐的度过,如同两人初次在酒肆相谈那。
或许此时的他尚不足矣为程月棠赴汤蹈火,但此时的他却早早在心中下了赴汤蹈后的决定。
杨季修深情款款的眼神便如一道明亮的光芒一般直击程月棠的心底,程月棠在这一瞬似乎恍然,也在这一瞬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不知将来,但她知往事。
程月棠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霎时,院中一片温情。
…………
当太阳正常升起,焕然一新的一天终于来临。
“小姐,您又要迟到啦!”
芍药的呼喊声早早的在院中响起,她想冲进去叫醒小姐,但又怕打扰了小姐清梦。不进去,却又担心一会儿小姐责备。
两难之际,芍药想到了一个办法。
“齐王!您怎么这么早就来!”
声音还未落下,房中的程月棠已然叫到,“芍药。”
芍药闻声进门,服侍好程月棠穿衣洗簌之后,这才站到了一边。
程月棠看了看神色忐忑的芍药,又朝院中望去,只见哪里有齐王的身影?
“你这妮子,居然捉弄本小姐?!”
程月棠这才明白芍药为了叫醒自己故意在捉弄自己。
说着,程月棠伸手去挠芍药,嘴里还一直嘀咕,“看你还敢不敢捉弄我…….”
燕无声等了半天,总算是把主子等来。
这城郊的水上训练也是有一段时间了,从程月棠这几日的表现来看,基本功已然扎实,接下来便是传授真正的轻功之道。
“主上。”
“今日还是下水么?”
程月棠问到。
燕无声闻言摇头,“主上的基本功已然有些火候了,从今天开始,咱们便学习真正的轻功。”
程月棠奇道,“什么是真正的轻功?”
“风过无声,燕过无痕。”
燕无声答道。
程月棠眉尖一抖,半信半疑的看着燕无声,“那是炉火纯青的高手境界,你不会打算让我也达到这般境界吧?”
人贵自知,程月棠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资质尚算平庸,若不是有燕无声这般高手指导,只怕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学好这轻功。
程月棠的声音刚落下,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程大小姐莫非不想达到那般境界?”
程月棠闻声转身,却是杨季修来了。
想着昨晚之事,程月棠脸上不禁讪讪,“你……你怎么来了?”
燕无声在一旁躬身道,“主上,齐王殿下乃是轻功翘楚,属下这点微末本事只怕不及齐王殿下十之一二,故此接下来的训练,便由齐王殿下来指导。”
说着,燕无声缓缓后退,脚尖一点,便划过了水面,消失在城外山林之中。
“燕无声!”
程月棠想叫住他,但奈何燕无声眨眼即逝,声音刚刚传出,水面上的波纹却已然消失。
“怎么?程大小姐,在下教你轻功,可还满意?”
杨季修好整以暇的看着程月棠,嘴角不由自主勾勒出一丝笑意。
程月棠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微微低首道,“如此,便谢过杨兄了。”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杨季修,话到嘴边堪堪吐出一个“杨兄”。
杨季修也不生气,走到湖边缓缓道,“轻功之道,不在轻,而在功。即使你能做到身轻如燕,但若做不到功深力足,那也是徒劳。”
说着,杨季修转身看向程月棠,“这大半年来燕无声所提出的训练,你完成的很好,基本功已然十分扎实。但只有这些却还是不够。”
程月棠不解道,“那还要怎样?”
杨季修道,“速度,力量,平衡力,乃是轻功三要。就目前为止,你能做到其中几要?”
“如何做到?”
“快如燕子扑水,劲如银河落地,稳如不动青松。”
杨季修看了看程月棠,“你能做到吗?”
程月棠闻言缓缓摇头,只是她有些奇怪的是,轻功不是讲究身轻如燕吗?怎么会需要力道如银河落地?
杨季修解释到,“你达到了燕子扑水,那你便达到了身轻如燕。至于银河落地,那是因为每一个轻功高手都需要在长途跋涉的奔跑之时,或者是在远距离跳跃之时,都需要换力。所谓新力,旧力,指的便是这个力,如果你力量不足,那么在换力之时便无法补充你所需要的力,那么你还如何施展轻功?”
程月棠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
“那怎么训练?”
程月棠问到。
杨季修闻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很简单。”
程月棠见状一愣,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见那边那堆细沙了吗?你从那木桩之下往下跳,砸的坑越大越好。”
杨季修指了指旁边的一堆细沙和木桩,然后饶有趣味的对着程月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