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时雨亦起,江湖风雨惹惊云。
庙堂虽高,江湖虽远,但两者之间却关联甚紧。
翠微谷隐匿南境几百年,世人都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翠微谷到底是何模样。要想进得谷中,只怕比登天还难。
但有一个外人却进去过,而且还是翠微谷八抬大轿请进去的。
此人便是名满江湖的南境御香坊坊主,单婉婉。
传闻单婉婉乃江湖第一美人,自十年前创建御香坊后便被江湖公认为第一美人,但至于究竟是怎么样个美法,却至今无人知晓,因为见过她的江湖豪客,不是痴心绝恋便是神魂俱失,唯恐说出来让他人得知,均闭口不言。
但好事之徒总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燕无声的一群“狐朋狗友”透露,单婉婉可能有官家背景。
燕无声隐藏在御香坊的房顶阴暗之处,警惕的注视着四下的动静。
只见燕无声背靠房檐墙壁,后背紧贴,双腿微曲,双手紧摁,模样甚为怪异。
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三个时辰之久,饶是他功力深厚,也感到双腿正在渐渐酥麻,想来再撑不了两个时辰,自己便会现形。
燕无声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因为自他藏到这房檐之下后,他便发现整个房顶之上不下十处暗哨将冷箭对准了他。只要他稍一动弹,只怕立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燕无声知道自己大意了,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单婉婉居然有如此能力,这十处暗哨的功力似乎都不在自己之下!
冷汗直流,燕无声浑身都湿了,他所站立的瓦片开始微微颤动,那是因为他的双腿在轻微抖动。他开始感到了一股危险,一股危机性命的危险。
月光清凉,即使在这五月的夜里。南境凉风吹起一股淡淡的香味,从不远处的房中飘来,而后又随风散入偌大的金州城。
燕无声只望这些暗哨能尽快换岗,因为他快坚持不住了。
此时的燕无声,不仅体力消耗之快,精神也高度集中,而且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心力,是最为关键的。
一旦燕无声心力不济,立时便会倒下,那些暗哨都不用出手。
燕无声常年行走于大家闺秀的房门之中,体力,精神自是没问题。只是面对如此情况,他的心力却是在极速流逝。
而在遥远的京城,程月棠也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至于为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今日程景况告诉她,何守业已于三日前班师回朝。也就是说,不出半月,杨季修便回京了。
何守业来的塘报之中并未提及杨季修,想来是杨季修故意将自己抹去的。此次乌苏平乱,因为洛坎在东境严防死守,卡哈尔无法阻止何守业进军,待何守业与洛坎大军汇合,卡哈尔的防线便立时土崩瓦解。
王都之战,何守业派三路大军强攻城门,卡哈尔本就士气不振,再被何守业这么一吓,当即卷了金银珠宝准备跑路。奈何托索早有预料,于王都密道之中借住,乌苏大战结束。
何守业身为此次大战主将,老皇帝得闻捷报当即晋封何守业为平乱大将军,正二品。而其他一等副将,尽皆官升两级,全军将士额外赏赐军饷两月。
唯独没有提及杨季修,满朝文武莫不是疑虑重重。上朝之时谈及此事,谁人也不敢多言半句。
但也单单只有程景况明白老皇帝的深意。
此次大战,宋明后发制人,在时机上切入准确,准备充足,所以一鼓作气势如虎,大破卡哈尔的叛军。说起来,宋明大军是占了洛坎的便宜。若没有他在东境顽强死守,只怕即便是何守业纵横沙场多年也未必能如此轻松的赢得胜利。
所以此次大捷虽然为宋明长了脸,争了光。但宋明内部的其他军士却是实在不服。因为如此便宜都让何守业一人独占,他们若是上了,他们也行啊。
老皇帝封赏将士,那是因为他们出生入死,理所应当。这一点,就算其他军士不服也没办法,人家也不是躺着打赢的,十万大军浩荡奔袭,回来时却足足少了一万。万人没,战火灭,人家拿点封赏怎么了?
老皇帝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封赏之时并未有何顾虑。倒是把杨季修单单摘了出来,闭口不谈。
程景况心里清楚,老皇帝这么做意思就是,“仗是全体军士一起打赢的,齐王再是劳苦,那也是理所应当,谁让他是皇族之人,为自己家打胜仗难道不应该吗?”
如此一来,即使有心里不服之人见此情况只怕也不敢再言,反而会歌颂老皇帝的避嫌之举。
程月棠虽不太明白程景况的意思,但料想既然父亲都没说什么,那老皇帝的这般做自是没什么问题。
十日光景转瞬即逝,五月十五这日,宋明大军班师回朝,举国上下欢腾一片。九万大军原地驻扎在京城郊外,等领完了赏赐再返回原驻地。
何守业与几位副将策马进城,京城百姓夹道相迎,端的是热闹非凡。
不过在秦国公府的花园内,却是一片安静。
程月棠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忽的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信任感。那种来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期待与执着在此时竟完完全全被眼前之人身上凌厉的气息给击溃,剩下的,只是程月棠还未完全治愈的心。
他就站在那一簇鸢尾旁边,双手缚在背后,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淡紫色长衫搭配一双墨色金边快靴,看上去既是倜傥,又隐隐流露出一股威严。
“你,你回来了。”
程月棠突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似多年不见,偶然邂逅般的无以言表。但他们分开不过两月不到。
杨季修闻声转身,那一双狭长凤眼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增添了一丝凛冽之气,少了一丝刚硬。嘴角淡青胡子更是为他染上了一丝男儿气概,看上去韵味十足。
“你,你还好吗?”
杨季修也忽的变得有些窘迫,似是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竟没有一句恰当,只生生憋出一句“你还好吗?”
五月的天气已是炎热,两人只站在这太阳底下片刻,却都已汗流。
“进屋子去吧。”
程月棠脸上挂着一丝拘谨,神色之中带着一股不自然。
杨季修闻声点头,却未多言。
看着眼前的背影,这两个月中不止一次在梦里出现的背影,杨季修忽的快步上前将其抱在了怀里。
那是一股淡淡幽香,在杨季修的鼻尖升起,只一瞬,杨季修便似忘却了身在何处,所为何事。只感觉怀中之人心跳之快,身体之热。
程月棠转身依靠在杨季修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腔内坚定铿锵的心跳,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浓浓风尘。尽管气温炎热,但她却似丝毫不愿离开杨季修的怀抱,紧紧的将秀脸贴在杨季修的胸脯之上。
而后,汗流浃背,衣衫尽湿。
杨季修的双手感受到那羊脂玉膏般的肌肤,心中不禁一片火热。而程月棠脸上也猛然浮现淡淡红晕,仿似娇羞,又似燥热。
“咱们进去吧。”
程月棠离开了杨季修的怀抱,清眸之中迷离尽散,又恢复了往日透澈。
两人进得房中,程月棠拿出一套一副扔给杨季修,而后自己走到了屏风后,“将衣衫换下来吧,我去给你备水。”
看这样子,她似乎打算伺候杨季修沐浴!
杨季修“受宠若惊”,忙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却不料程月棠从屏风后转将出来盯着他道,“便是让你清洗一下风尘,有何不可?”
杨季修闻言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感情程月棠不是要伺候他洗澡,而是让他自己洗一洗身上的风尘。
两者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其中深意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杨季修清洗完毕出来后见程月棠已换好衣衫重新补妆,不由笑道,“怎么?你这是要出去约会呢?还是要出去约会呢?还是要约会呢?”
程月棠白了她一眼,“没个正经样儿……”
杨季修了然笑道,“我的正经样儿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我再不能正经那也只能对你不正经不是?”
程月棠不愿与他纠扯,闻声嗔道,“你若在不正经,小心我赶你出门。”
杨季修闻言斜眉轻抖,问到,“这些时日,京城之中都发生了何事?”
杨季修身在乌苏,少了影卫传信,自是不能及时了解京城中的事,此番回京,想来以后离开京城的机会更少,若不能准确掌握京城之中的一举一动,以后行事难免波折。
程月棠见他不再“儿戏”,当即将这些十日京城之中所发生的事统统讲了一遍,最后道,“那东凉太子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我觉得可以让帮唐英想想办法。”
杨季修自然知道唐英和常青山的事,闻言只是皱眉,“想什么办法?此事无论于国,于家来说都是不成,一味相帮只会害了自己。”
程月棠明白杨季修的意思,知道他在担心自己,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甜蜜。
“唐英与我相识以后,甚是投契。此事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
程月棠语气坚定,星眸之中带着不可挽回之色。
“他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