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修并未程府久留,太阳未坠西山,他便匆匆离去。
程月棠见他修长背影,心中忍不住为他担忧。毕竟以他的性格,要在这纷杂的京城面对种种人事,且不说那些来使会如何,只是杨越遥怕也会千方百计寻他的不是。
不过经过太子城郊试马,杨季修已然有了察觉,程月棠自知他的心智也不算迂腐,当不会被杨越遥再度算计。
想到这里,程月棠不由得想到明晚灯会。
看来,自己还是要再去嘱咐唐英一遍,不然到时只怕她会落入别人彀中。
程月棠刚刚站起,准备唤来芍药跟自己出门,却不料西苑的几个奴仆再度惶恐不安的跑来。看到程月棠当即跪倒在地,口中疾呼,“大小姐救命,大小姐救命……”
程月棠此时懒得理他们,让芍药叫来骆婆婆,而后朝她使了个眼神。
骆婆婆心中会意,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而后程月棠带着芍药径直出了府门。
经过上次百花园一事,唐矩这厢可算是安分了许多。长公主见状甚为惊奇,自己的儿子以前是何等顽劣?如今怎会如此?
问及唐英,唐英瞥了唐矩一眼,没好气道,“娘亲,这小子也就在您面前这般安分。”
长公主不疑有他,也不追问。
程月棠前来拜访,唐英急忙迎了出去。一旁的唐矩闻得程月棠前来,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只是长公主和唐英都在思付程月棠此来何事,并未注意到罢。
“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你就不怕我那莽撞弟弟再把你怎么样?”
唐英心中虽是千万的愧疚,但在看到程月棠淡然如常之时也不由得有些苦笑不得。
说着,唐英拉过程月棠左看看右看看,唯恐她上次落水落下什么病根。
程月棠急忙将她拉住,“好啦!我没事!”
唐英本就是个性情洒脱之人,她见程月棠一如往常并没有不妥,当即笑道,“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可没少教训唐矩。”
两人进得府中,程月棠自然要去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见程月棠和唐英走得甚近,心中高兴,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自己早晨进宫回来便有些疲倦。
经过这次春猎,长公主对这个程月棠的分量自然了然于心。全京城上下估计也只有杨季修不以为然。
昌平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又是齐王的大姐,她的分量在京城也可算是举足轻重。但在面对程月棠之时,她心中自认自己不如程月棠来得重要。如今这京城,可谓是得程月棠得天下!
虽说得程月棠不一定就能得到那至尊之位,但这全国上下的兵马恐怕是手到擒来。
所以而今程月棠与唐英走得甚近,对长公主府来说,定然是好事一件。
拜见过长公主,唐英拉着程月棠在花园中聊天。
“诶,怎么没看到小王爷?”
程月棠泯了一口茶,恍然问到。
唐英闻言,白了她一眼,“那小子自上次百花园回来之后就变得安分了许多,这几日都待在房中,不知是何缘故。”
程月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来小王爷经一事长一智,以后怕是不会如往常一般鲁莽跋扈了。”
在唐英面前,程月棠自知不宜矫情,当即有什么说什么。
唐英闻言一叹,“但愿如此吧。”
程月棠见她神情萧索,不复往日活泼,当即问到,“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唐英闻言,看了程月棠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在别人眼中,长公主府富贵堂皇,是多少人羡慕憧憬的地方。但唯有她这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若问朝堂事,莫如百姓家。
驸马爷和长公主多年失和,这在府中已不是什么隐私。两人向来为一点小事也能大起争执。而这门婚事本就是皇帝亲许,纵使他们两人有诸多不和,也无法各自放弃。况且唐英已经成年,唐矩也渐渐懂事,所以两人在府中不得不假装亲热。
唐英何等古灵精怪?她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母亲的心酸。只是此乃长辈之事,她一个女儿家又能说些什么呢?
而唐矩小小年纪便如此跋扈又和这府中气氛分不开,若不是父亲和母亲常年争执,对唐矩疏于管教,唐矩如何能这般?
只是,这些事乃是家丑。程月棠虽好,但毕竟是外人。唐英自知在她面前不宜说起此事,可是刚才被程月棠这一问,倒勾起了她满腹心事。
“唉,无非一些琐碎吧了。对了,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唐英敷衍一番而后急忙扯开了话题。
程月棠闻言,想起今日所来之事,“明晚灯会,你何时出门?”
唐英见她为此事而来,笑着道,“怎么?你真打算与我一道?”
“当然。”
程月棠当即点了点头。
唐英想了想,眨着大眼睛道,“总得吃过晚饭吧,到时我去秦国公府寻你便好。”
谁知程月棠闻言摆手道,“不妥,还是我来长公主府吧。”
唐英不会武功,身边又不带侍卫,明晚如此险境,程月棠如何能让她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当即言道自己来寻她。
唐英不知程月棠心中所想,闻言只是一番欣喜,“那可是太好了,我正愁秦国公府里灯会街太远。”
两人约定了一下时间,程月棠郑重其事的告诉一定要等自己前来。
唐英不疑有他,当即答应了。。
回到府中,日落西山。
唯有点点残阳如血投射在秦国公府的黑瓦朱墙之上,时有凉风吹过,几许虫鸣慢条斯理。
程月棠吃过晚饭便早早入睡,不知怎的,她刚一上床就微感疲惫,睡意不觉涌出。
而在西苑之中,尤芷华看了看一旁的暗影,一双蛇毒利眼不由得泛起一阵猩红血光。
“这秦国公府始终还是我的!”
尤芷华声音凄厉沁寒,犹如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来的一般,只是在这声音之中夹杂些许迫不及待。
那一旁的暗影闻得此言,也是微微点头,“小姐放心,属下定不会负你所托。”
那声音甚是淡然,似乎并未把今晚之事放在心上,刚才如此之言,只是为了敷衍尤芷华。
尤芷华闻言双眼微眯,犹如毒蛇吐信般看向暗影,“你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坏了我的事事小,坏了那位的事……呵呵……”
暗影闻言一震,当即对着尤芷华拱手赔罪。
深夜的秦国公府说不出的寂静,仿若一干爬虫也挡不住这春季睡意,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停住了啼鸣。硕大的圆月从西山渐渐爬起,俯瞰着点点微光的世界。
苑中有风,还有一种莫名的气味的在浮动。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在这偌大的苑中穿来荡去,更显得此间死静。
月亮慢慢爬上了树梢,透过斑驳树影,西苑中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一个暗影从尤芷华的房门中窜了出来,行动敏捷,在苑中稍一停步辨明了方向后极速朝程月棠的院子奔去。只见其落步无声,诡异难寻,在空中飞速划动竟连一缕轻风也无。
而就在这暗影走后,西苑房顶之上一个佝偻背影却缓缓跳将下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对着尤芷华的房间轻轻一吹。
待筒中迷烟渐渐扩散,那佝偻背影推门而入,不多时复又推门而出,离开了西苑。
苑中恢复了死静,仿佛从未有过什么经过,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只有遥挂树尖的一轮圆月,还有远处是不是传来的一两声狗叫。
整个秦国公府一如往常的渡过了一个夜晚,谁也不知道在这朗月星稀的夜晚有两个暗影出没。也不知他们各自去做了什么,反正待到明日,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清晨薄雾,程月棠早早的便来到了后院练习轻功。
燕无声看着脸上一如既往并没有异样的主上,心中忍不住一阵胆寒。
菩萨的笑容,阎王的手段。只怕自己若是以后有个什么差池,也免不了被这雷霆手段的主子给整治一番。
“主上,休要偷懒!”
想到这里,燕无声抬眼看向正在弯腰捶背的程月棠,厉声道。
程月棠什么性子,燕无声也算是摸清楚了,与其陪尽笑脸讨好与她,还不如严厉呵斥与她。
程月棠闻言白了一眼燕无声一眼,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你这沙坑如此之深……”
只是程月棠还未说完,燕无声便打断道,“主上,您的借口可是越来越多了啊……”
闻言,程月棠从沙坑内抓起一把黄沙对着燕无声使劲扔去,只是沙团离手瞬间四散,远远不及燕无声。
“您瞧,您既不会偷袭于人,那还不好生练习么?”
燕无声站在远处好整以暇的道。
程月棠心中窝火,想她平日里何等雷霆手段,面对此景却是苦不堪言,啼笑皆非。
“等我学会了你的本事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程月棠无奈,只得说了句狠话。
燕无声闻言,摆手示意“嗯哼?那便等你学会了再说。”
程月棠见状咬牙迈步,在沙坑中一阵疾跑,带起阵阵黄沙。
训练刚毕,芍药便端来了一杯热茶,燕无声跳上房顶冷冷说道,“主上,快些回去用热水泡脚。”
程月棠奇道,“为何?”
“舒缓脚上疲乏,有利于以后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