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已然完结,各国使臣纷纷进入京城。杨季修奉圣旨代天子亲迎,京城大门可谓一片隆重。
安顿好这些个使臣之后,杨季修想到多日未见程月棠,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牵挂,当即也不管身上衣裳已几日未换,当即只身来到了程府。
程月棠本和骆婆婆在房中学习毒术,得闻杨季修来了,拿着正要溶解药粉的手忍不住一抖,这动作虽然甚小,但还是被骆婆婆看见了。
“去吧,老妇将此处整理一下便来。”
骆婆婆自然看得明白程月棠和杨季修之间的微秒关系,当即伸手接过程月棠手中的药粉。
程月棠脸皮发烫,心中急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来到院中,只见杨季修依旧是一袭淡紫华服,狭长凤眼低垂,正坐在院中石桌旁赏花。时值晴朗无云,温暖阳光洒落,院中花丛争艳,伴有淡淡清香。
程月棠只觉眼前此人忽的让她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为何不同她自己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一刻,看着眼前此人,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亲近,无端让自己有些欣喜。
杨季修听得开门的声音,当即转头。
这一刻,杨季修只见暖阳无限,玉人如初,娥眉黛眼,刹那芬芳。
只一瞬,杨季修便觉得心中已然满足。只一瞬,杨季修心中本已拟好千万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只一瞬,仿佛便是永恒。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院中蜂蝶飞舞,百花绽开,微风徐徐,水波不惊。
“咳……咳……”
这时,骆婆婆从房中走出,见两人正凝神静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闻声,两人恍然转醒。
“老妇见过齐王殿下。”
骆婆婆走到杨季修身前微微欠身。
杨季修见状,脸上不见丝毫尴尬,只是点了点头。
骆婆婆自是晓得齐王今日所来为何,当即言简意赅的禀报了一下自己在程府这段时间的教授,而后识趣的转身离开了院子。
见骆婆婆离去,杨季修看着台阶上仍是一动不动的程月棠,嘴角轻翘,“怎么?不欢迎我?”
程月棠平日里何等雷厉风行之人?今日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闻言当即收拾了一番心情,故作镇定道,“杨兄可别诬陷我,您是皇亲贵胄,我若是不欢迎你,那老皇帝可还不得把我也禁足了?”
杨季修知道程月棠说的是太子和杨越遥,当即笑着道,“程姑娘这话,在下可就听不懂了,难不成不欢迎我就要被皇兄进组?”
程月棠闻言白了杨季修一眼,嗔道,“你这人好生无趣。”
杨季修摇头叹道,“哎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可怜我还是个王爷,来到您府上竟然连一杯茶水也无,这传出去,我这王爷怕是没脸见人了。”
闻言,程月棠急忙叫来了芍药,让她去准备热茶。
“杨兄居然还怕没脸见人?我可一直以为杨兄是不要脸也能见人的。”程月棠款款落座,话到后面忍不住掩嘴偷笑。
杨季修见程月棠与自己谈笑格外亲近,当即心神俱佳,“我这不要脸之人遇上你这不要命之人,可还算般配?”
面对杨季修的公然调侃,程月棠也丝毫不落下风,“杨兄的不要脸我还算是了解,不过我哪里不要命了?”
闻言,杨季修忽的变了脸色,声色俱厉道,“你若要试毒,大可找个下人来试,为何要在自己身上试?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如何了得?”
程月棠不料杨季修竟提起这事,当即讪讪道,“我不在自己身上试如何知道毒性?”
说这话时,程月棠声音一再低小,仿若犯了错一般的孩子。
杨季修见她杏眼低垂,面色微红,当即心中一软,“好了,此事我自会与骆婆婆说。你若不愿在旁人身上试,那以后你便在我身上试好了。”
程月棠万没想到杨季修竟提出如此要求,当即慌神,“这……这如何使得!”
杨季修看了程月棠一眼,“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既可以在自己身上试毒,那在我身上试毒又有何不可?”
程月棠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谋害皇亲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你若当真失手把我给毒死了,那也无关紧要。至多你今生不嫁,为我守一辈子活寡便是。”
说着,杨季修俊美的凤眼微微眯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程月棠闻言却是一愣,当即嗔道,“谁要给你守活寡!试毒就试毒,毒不死你也要让你受尽折磨!让你取笑于我!”
杨季修见状大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我再听说你在自己身上试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程月棠当然明白杨季修的意思,骆婆婆是他找来的。他若不愿自己在自己身上试毒,那直接让骆婆婆离开便是。
“我知道啦!”
程月棠顿了顿,看向杨季修,正色问到,“我倒忘了问你,你不是负责接待使臣进京的吗?怎么有闲功夫跑来我这里?”
杨季修闻言一叹,“往年看人家办这事倒觉得轻松,今年皇兄命我去办,方知其中幸苦。”
接待外使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杨季修一向没有参与朝政,所以在处理这方面的事务上更是难以圆融。
好在杨季修个性坚韧,不易被旁人左右,所有事务均按照自己的设想一一进行,倒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今年都有哪些外使前来?”
程月棠问到。
杨季修闻言一愣,程月棠一介女流想知道这些干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随即便把各国使臣的名单报了出来。
如程月棠前世记忆一样,今年乌苏国来的正是大将军托索,而东凉则是太子亲来,南蛮还是亲王亚昆。
见来使名单并无意外,程月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季修狐疑道,“怎么?可是有什么想法?”
程月棠的鬼点子他自是明白,也曾见识过。当初程府蛇毒,太子试马,哪一件不是她有所预料提前侦知到一些蛛丝马迹?
程月棠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如今京城混乱,这些外使虽是借口春猎而来,但我想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杨季修闻言眉头微皱,他虽然从来没有参与过朝政,但宋明国政的大致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如今朝局复杂,宋明内耗已久,而外围强邻环伺。今年春猎虽有震慑,但想来起不到太大作用。一旦朝中发生变故,这些遣使前来示好的外国说不定就会群起而攻之。
今年这些来使看似是来参加宋明春猎,但暗地里说不定就是来找合作之人的。
如今太子宁王相争,太子生性温厚,不与人争斗。而宁王却是觊觎东宫之位已久,如果这些来使给予宁王一些好处,说不定这个为了东宫之位重伤自己陷害太子的孽畜当真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想到这里,杨季修抬眼看向程月棠,试探性的问到,“你是说杨越遥?”
程月棠闻言一怔,恍惚道,“什么杨越遥?他怎么了?”
杨季修见程月棠神色正常,不似假装,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上次太子城郊试马一事。”
程月棠知道杨季修有意试探自己,见他没有起疑,当即问到,“太子城郊试马一事怎么了?难不成杨越遥还想再来一次?”
杨季修锋芒内敛,淡淡道,“他若是还想再来一次,那我倒是求之不得。怕不怕他上次学了乖,这次不从内部出手。”
程月棠被他这话带得有点头晕,杏眉紧皱,“什么意思?”
程月棠自然明白杨季修的意思,只是她不能说出来。就如同上次太子城郊试马一般,消息,她可以传递给杨季修,但其中关节还需杨季修自己想明白。
“杨越遥觊觎东宫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次外使来京,说不定他们就会在暗地里谋划点什么。还有,上次城郊试马事后,我有一事不明。”
杨季修缓缓道。
“何事?”
“如果说杨越遥于整件事有引导唆使之责,那他是如何知道太仆寺新进马匹之中有西域猎捕而来还未驯服的烈马?”
此事杨季修也曾与老皇帝说过,当时老皇帝前去齐王府看望他时,他凑在皇帝耳边说的便是此事。
那时他拿捏不准其中关节,只是怀疑朝中出了奸细。不然为何太子相马堪堪相中了那未曾驯服的烈马?
而此事杨季修听到程月棠提及来使入京不一定是好事,当即联想到了当日自己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杨越遥勾结了外人?”
程月棠前世之中也未曾发现这一点,此时听杨季修所言不由得有些惊诧。
杨季修看了程月棠一眼,沉声道,“宁可信其有。”
程月棠这下算是明白杨季修的意思了。
杨越遥什么德行,她和杨季修都知道。即使此时还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杨越遥确实勾结他国之人陷害太子,但从目前种种情况得来的线索猜测来看,宁可相信他有,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认为他无。
不然一旦他日杨越遥得势,只怕宋明将是一片修罗地狱。
这一点,程月棠的前世记忆已然可以证明。杨越遥登基之后,举国上下凡是和皇位沾得上半点关系的,统统都被他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