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程月棠的行事风格,就知道她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
堂堂秦国公府的嫡小姐,却算是拜他这采花大盗为师,若是被秦国公知晓,怕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舍得拿自己的女儿开刀,倒霉的不就剩下他燕无声一个了吗?可练武场上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程景况?
程景况下朝归来,便听人禀报了此事,再见有所变动的后院,他心中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多。
程月棠见程景况一脸严肃地前来,虽是在父亲面前插科打诨惯了,却也不免有些忐忑。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囡囡?”
程月棠一脸乖巧地挽着程景况的手臂,让他不禁想起来她小时候在他身边玩耍的模样。
“别以为在这里耍乖就能糊弄过去,说,你去练武场做什么了?”
程月棠自然不会把自己那么大胆的想法如实告诉程景况,只好随意编了个理由企图蒙混过关。
“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女儿想要学武以备不时之需。”
学轻功亦是,就算她打不过对方,到时候还能留下逃跑这一条路。
前世被害死得那样惨,程月棠才意识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方长。
“胡闹!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练武做什么?若是怕出事,爹给你添几个贴身侍卫就是了!”
程月棠要的就是程景况这句话。
“爹爹,靠人不如靠己呢。而且爹说起贴身侍卫——其实囡囡已经我物色好了几个人选,但碍于他们的身份太低,没敢告诉爹爹罢了。”
程景况闻言就知道自己又被女儿给‘算计’了一次,看她胸有成竹地开口,想必是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也不知道她这般突然成长,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罢了,他程景况的女儿就算不优秀,他也必定给她找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否则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既然你已经找好了人选,总得让为父见见,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往府里带。”非要把他们的底细好好查清楚不可。
程月棠叫小蝶把那几个人叫出来,齐齐地站在程景况的面前,一时间气得程景况炯目圆瞪,说不出任何话来。
程景况根本没想到程月棠去的地方竟然是黑市,与其说是挑了几个护卫,还不如说是从人贩子的手上买下了几个奴隶来得实在。
一个两个看起来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伤更是不计其数,分明是被长期虐待留下的痕迹,这样的人怎么能用?
程月棠见程景况要动怒,连忙把他拉到一边解释道:“爹爹息怒,囡囡选择他们也是有理由的。”
之前程月棠乔装去黑市,到处打听那两味药的消息,无意中看到了一副很熟悉的面孔,她回想了许久,才忆起那是上一世中,杨越遥为了体现他那虚伪的善良而故意为她买下的奴隶,被她安排在院子里做最基本的打扫。
有一次她注意到他的身上有新伤,追问之下才知道因着他的出身而被欺侮的次数数不胜数,自那之后,她便把人调到了自己的身边,结果没过多久,有刺客进宫,他为了保护她,挡在了她的身前,被一箭刺杀,当场毙命。
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的感触无以复加,所以她才会把他和他的同乡都赎了出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程景况听程月棠说这些人的可怜之处,他见识的比程月棠还要多,当然知道他们的处境甚至连牲畜都不如,无非是供有钱人家玩乐。
城中大户家的公子还曾经把奴隶当成活靶子,在围场中尽情猎杀。
“棠儿,爹赞成你把他们救出来,可不一定非要留在自己的身边吧?”程景况有些为难道。
“他们都已经没有家了,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保不齐他们又会被人贩子带走,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还要惨。”
程月棠自诩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会牵扯无辜,更何况还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人。
程景况无言以对,女儿善良是好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无奈之下他只好松口。
“你们几个听好了,棠儿心善,把你们收留在府中,此事暂且定下。若是让我发现有谁心怀不轨,别怪我不客气!”
程景况不怒而威,站在他面前的这几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除了金木。
程景况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仔细说什么,就见卫姨娘院中的仆人,匆匆跑进来,顾不上行礼便开口道,“老爷,卫姨娘突然说肚子疼得厉害,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程月棠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光顾着处置尤芷华,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女人,曾经搅得整个程府鸡犬不宁。
程景况闻言眉头一皱,大抵是听到卫姨娘的名字,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免很是反感。
程月棠见状,心里隐隐有了一计。
“爹,卫姨娘被禁足许久,若是没事的话想必不会轻易来打扰爹爹,如今差遣下人来通知爹爹,怕是真的有什么事呢……万一耽误了可不好,爹爹还是去看看吧。”也好看看她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招。
“既然囡囡都这么说了,我便去一趟。”
“囡囡陪着爹爹。”程月棠乖巧跟上。
等到了西厢房,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痛声,听着就让人觉得难受得紧。
程景况还是加快了脚步,打开房门一看,房间里简陋得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其他的摆设也是破破烂烂的,这哪里是姨娘住的地方,分明连下人都不如!
“你们这些人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大夫请来!”程景况一声呵斥,房间里唯一的丫鬟才后知后觉地动起来。
程月棠未曾让人克扣卫姨娘的份例,但看她如今这般,想必是树倒猢狲散,亦或是自己又准备了个局也说不定。
过了半晌,大夫才姗姗来迟,卫姨娘已经满头大汗地昏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大夫坐在床边把了好一会儿的脉,表情越来越凝重,缓缓开口道,“程大人,这位夫人有喜了。”
程景况闻言一愣,程月棠也是,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所幸还是程月棠反应更快一些:“那刚刚卫姨娘疼得那样厉害,可会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影响?”
“夫人脉象微弱,怕是许久营养不良,身体的底子亏空得厉害,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孩子怕是会保不住。”大夫不甚担忧地说道,时不时打量着程景况的神色。
这不是明摆着说有人在虐待卫雨纶吗?
后宅如今交给程月棠打理,责任自然要归咎到她身上。
看这情况,似是要给她泼脏水喽?
程月棠只得先发制人,看着站在一旁的丫鬟怒斥道:“琉璃,是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苛待卫姨娘?卫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程月棠冷着脸,“就算卫姨娘因为某些事禁足,她也依旧是你们的主子,那些本该候在这儿伺候的人呢?都跑到哪儿去了?”
琉璃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似是没想到程月棠竟然会突然发难,整个人害怕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月棠的话提醒了程景况,卫雨纶之前所做的种种,应当受到如此惩罚,这让他心里的愧疚不免少了几分。
“爹爹,卫姨娘的丫鬟没能照顾好她,也算得上是囡囡的失职,是囡囡没能及时来看望卫姨娘。”
自程夜朗那事发生,程月棠便再没有称呼她为一声阿母,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做他们的母亲。
“囡囡,这件事与你无关。”
程景况心里怎会没数,他这个女儿不是被尤芷华陷害,就是要为程夜朗寻药,这些时日何曾好好休息过?哪里有多的心思顾一个思过的姨娘?
“爹,既然是囡囡的错,我不会推脱,当务之急还是让卫姨娘得到应有的照顾,之前的丫鬟奴才怕是不能再用了。”
程景况一想也是,怎么说卫雨纶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种,他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管。
程月棠派人把卫雨纶抬到了她原本的院子,看她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可程月棠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段。
若是卫雨纶真得有孕,不论生下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都必定容不下他们姐弟二人,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更恶毒的伎俩等着他们。
程月棠必然不能让卫雨纶得逞,她要想个法子看看卫雨纶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程月棠面上不动声色,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派到卫雨纶身边照顾的人也都是府里的老嬷嬷,比那些年轻的丫鬟有经验得多,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只是若论时间推算,卫雨纶大约是在一个半月之前有孕,可那时她已然被禁足。但见父亲知道此事的神色并非愤怒,却有些不自然,想来应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看来这卫雨纶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蝶,你去查查卫姨娘自禁足以来都和什么人有接触,凡是觉得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程月棠吩咐道。
她总是觉得这件事其中必有蹊跷。
想要保护她所在乎的人一世安宁,程月棠不允许身边出现会伤害到他们的人,谁挡住她的路,她就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