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另外三个人,听到冷可情的话,都不由得眉心一跳,他们直觉感到,冷可情的口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一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想怎么做?”容卿知道,冷可情所说的这个计划一定和爱因斯坦有关,他想劝阻,但是此时看着冷可情的神情却无法开口。

冷可情目光在烛火跳动中似起伏的幽冷火苗,她淡淡的一笑,美丽的唇如淬了毒,“就从……那些城外的村子开始吧。”

次日清晨,是一个不太好的天气,阴沉沉的云挡住了本该早已经出现的阳光,云层低低的涌动,空气中的气压也被压得极低,像是把空气挤压得所剩无几,每个的呼吸都有些紧张。

驿馆的最后一层院子很是安静,每个人进出都是小心翼翼的,屋里的人刚刚醒过来,正处在暴怒之中,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去触过个霉头。

铮严烈的眼睛赤红,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浑身的毛都扎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地上是一片狼藉,碎裂的茶具在上地闪着幽冷的光,里面的茶水浸湿地面,升腾起让人难受的潮气。

屋子里的侍从是他自己的人,驿馆里那些雪凝郡主一个也没有留下,她早已经料定了铮严烈醒来之后会是如此的状态,这副模样若是被人看到传了出去,恐怕还会有无尽的麻烦。

“哥哥,”雪凝郡主低低的柔声唤道,“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太生气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养身子吧。”

“如何能够不生气?”铮严烈压抑的怒吼如雷声,他脑门上的青筋暴起,看起来狰狞可怕,一双眼睛恨不能捅出刀子来。

“好好的计划,就这么给毁了!”铮严烈紧握着拳头,一拳打在小几上,“砰”的一声响。

雪凝郡主低呼了一声,急忙走过去,把他的手握在手中,“哥哥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您此次犯病,如此凶险,妹妹记得你以往犯了病都要好好调养几日的,如今怎么好再动怒?”

“如今怎么能是在攻疆时所比?”铮严烈怒道,“这病好好的,许久没有犯过了,怎么会……”

他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猛然的顿住,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透出危险的气息。

“哥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雪凝郡主看到他的神色,立即问道。

铮严烈的眼前浮现那只香气透骨的烤鸡,还有那个笑嘻嘻的农夫,以及那个面色总是微沉的猎户,他突然觉得,也许问题就出现在那只烤鸡那里。

否则的话……如果能够解释得通?自己这一整日都未进食,连口水都没有顾上喝,想来想去也就是吃了那一只鸡,再没有其它的了。

可是,那只鸡……看起来像是那两个人自己要准备吃的,自己抢夺时也是分外的不情愿,更重要的是,赤金莲不是中原之物,花粉更是无从见到,好端端的,怎么会……

难道说……

他的心头一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不,不能说是忽然,而是自己一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那一个人。

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手指也不由得收紧,雪凝郡主的手被他握在指间,越来越痛,她却连痛都不敢叫一声。

正在此时,巴图力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门口道:“世子,属下求见。”

铮严烈此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雪凝郡主忍着痛收回自己手,拢在袖中。

“进来。”铮严烈已经得知是这个大将军把自己带入了城,此时心中对他甚为不满。

巴图力迈步进了屋,看到满屋子的碎片,不由得皱眉看了看跪在角落里的侍从,低声说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赶快收拾干净!”

侍从们急忙起了身,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雪凝郡主微垂了眸子,“哥哥,您和大将军有正事相商,妹妹先行告退了。”

铮严烈点了点头,巴图力对她行了个礼,雪凝郡主转身走了出去,侍从们也跟着她退了房间。

铮严烈看着巴图力,沉默无言,只是用眸子一遍一遍的扫视着他。

巴图力知道他的心中不满,也不点破,对他如刀的目光也似没有看到,只是说道:“世子,不知您的病情如何了?现在感觉可好些?”

“承蒙大将军关怀,”铮严烈阴阳怪气的说道:“本世子好得很,若然不是大将军当机立断,把本世子弄进了京城,恐怕本世子早已经魂归西天了吧?”

巴图力听出他语中的讽刺,也装作不知,拱手道:“世子言重了,属下只是看世子病情危急,营帐之中又无良药,所以私自做主入城求治,那种情况之下,任何事情也比不过世子的病情重要。”

“哈,”铮严烈短促的一笑,“这么说来,本世子还要多谢你了?”

“属下受王爷所托,对世子自当尽力照顾,不敢当一个谢字。”巴图力不卑不亢道。

“好!你好!”铮严烈声音一厉,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双眼睛灼灼喷着火,盯住巴图力,“你居然敢拿父王来压我?”

“属下不敢。属下绝无此意。”巴图力垂首道。

铮严烈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忽然想起,巴图力除了父王的爱将,以前……他和自己那个王兄关系也不错。

莫非说,自己所中的赤金莲药粉,与他有关?

想到此处,铮严烈的目光不由得一沉,像两柄从冰里挥出来的钢刀,半晌,他慢慢的坐回椅子,语速缓慢,一字一字道:“巴图力,本世子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去准备,你--愿不愿意?”

巴图力听着他阴沉沉的声音,直觉有些不太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问道:“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本世子这次犯病,绝对不是偶然,”铮严烈的手指抚过从腰间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的弯刀,“本世子怀疑,此事和那个农夫、猎户脱不了干系,所以……”

巴图力的心头一沉,他已经明白了铮严烈的意思,心中暗道,世子如此心胸,如果将来成就了大事,这般作为,如何能够能为攻疆子民之福?

他不由得说道:“世子的意思是?”

“本世子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有意图谋害本世子的嫌疑,所以,他们必须--死。”他最后一个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带了血腥之气。

巴图力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很想说,人家没有逼着你去抢人家的鸡吃,人家也没有想着要到你的队伍中给你做饭吃,一切都是你自己强迫人的,是你自己找的!

可是,他不能说。

他微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世子,此处是在京城,那两个人又是本地人,属下虽然见过他们,但并不知道他们的身居何处,这……如何找起?再说……”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们虽然在队伍入城的时候趁乱逃走了,但是,他们也早早吃下了世子给的毒丸,想必也活不了几天了。”

“那怎么行?”铮严烈微微挑眉,眼角尽是冰冷的笑意,眼中的杀机闪动,他咬牙说道:“不过是吃了毒药罢了,本世子又不能亲眼看着他们死,如何能够出得了胸中这口恶气?须来些解气的才好。”

巴图力的心头渗出一丝冷意,“世子的意思……”

“本世子记得那个农夫说话时无意中提到过,他们都是京郊村中的村民,既然如此,找他们两个人难,找那几个村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你便派人去,屠了那几个村子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树间流动的微风,巴图力却像是听到滚滚的惊雷,霍然抬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铮严烈没有笑意的一笑,样子冷酷如恶鬼,“你不敢?”

巴图力上前一步,身上的薄甲铿然作响,“世子,此时在京城,您说的事情太过……重大,还请您三思!”

“本世子当然知道此时是在京城!”铮严烈的声音一厉,目光狠毒的盯着他,“本世子也没有忘记,是如何进城的!想必现在满京城都把此事当成笑柄了吧?”

他抬手一指窗外,手指如刀,带着凌厉的杀机,“去!给本世子杀光他们!那几个村子的人,都不能幸免!否则的话……本世子总归是要见见血才能够出了心中这口恶气的,难道巴图力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巴图力再次拱手,想要说什么,铮严烈拦下他说道:“你最好不要再说其它的话,否则的话,本世子会以为,你和他们是不是串通好让本世子出丑的。”

“……”巴图力的手慢慢垂下,一松一紧握成了拳,他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和愤怒,那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烈火狠狠的烤着他的心。

然而,此时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几队禁军卫队换了普通的侍卫服,由人带领着,从各个城门出发,轻装简行的已经快速的朝着那几个村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