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都穿着花色锦衣,各种花色晃得人眼花缭乱,腰间的带子下挂着五六个香囊,一走路便来回的碰撞,有的香囊上还挂着五彩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勾着肩膀,时不时的低语几句什么,随即又一起爆发出轰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冷可情眯了眯眸子,她看到这几个人便明白了爱因斯坦不愿意再让自己上前的原因,这几个人明显就是浪荡公子,纨绔子弟,看到眼神就不是什么好鸟儿,还有那腰间的香囊。
冷可情知道,按照这里的风俗,男人是不挂香囊的,至少她见过的那几个男人身上就没有挂的,比如容卿、比如漠王、再比如司徒,甚至是爱因斯坦和米开朗基罗,身上都没有。
凡是有香囊的人,都是惯于流连风月场所的,那些香囊也是用来送给姑娘的,里面放了少量的香料,多数还是银子和金豆子或者是金叶子,总之都是一些小而精致,但也算值钱的小玩意,平时就挂在腰间,看到中意的姑娘,随意取了一个便是。
爱因斯坦熟悉道路,他知道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所以想要阻止冷可情,若是皇上知道贵妃来了这种地方,还不把自己扒皮抽筋?
可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对面的这几块货姿态放荡,已经走了面对面,再想离开只怕会更引他们注意,更不妙的是……他的手在腰间的刀把上摸了摸,其中一个他是认识的,还是有些身份的。
冷可情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她现在已经是男装了,身边的维多利亚也是,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而且有些离谱。
那一行人一共五人,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大几岁的年纪,皮肤白净,头发乌黑,倒也是一副好皮囊,只是眼睛下面有两块淡青色,嘴唇的颜色有点暗,明显就是尽欢尽得实在是太尽了。
那男人一抬头,一眼看到了对面的冷可情,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像是黑色里林子里亮起来的鬼火,脸上的笑意顿了顿,随即又慢慢扩大了去,直了直身子,收回了手臂正了正头上的紫金镶嵌琉璃的发冠,向着冷可情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面生的紧,可否赐名?”那人面带微笑,眼波流转,自以为微笑迷死人。
冷可情却只看到他的两个大黑眼圈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一只瘦弱的熊猫,她见惯了美男,眼前的男人虽然也算俊秀,但相比起容卿、漠王和司徒来,简直就是栽到尘埃里去了。
她正想要说话,爱因斯坦从后面绕过来,伸出手臂,隔开了冷可情和那个男人,那男人微微愣了愣,随即转了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爱因斯坦,目光一寸一寸从爱因斯坦身上的衣服、腰带、靴子一一掠过,眼神中的鄙夷和厌恶之色越来越浓,最终落定在爱因斯坦的脸上。
这实在是一张陌生而普通的眼,除了……眼睛似乎比常人的更亮一些外,但左右都不过是一个三等护卫的模样,那人冷笑了一声,“你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敢挡着小爷?”
爱因斯坦抿了抿嘴唇,还未来得及说话,冷可情手中的扇子“哗拉”一声合上,轻轻的敲了敲爱因斯坦的手臂,一张笑脸从他的身后露出出来,“这位少爷,敢问你是哪位?”
“你居然不识本少爷?”那男人得意的一扬眉,表情分外的生动,“你听好了,小爷我是秋阁老的长子长孙,秋-晋-杰。”
他一字一字的说完自己的名字,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起哄道:“听到了没有?这是秋阁老家的公子!”
“就是,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秋府!”
“放眼京都,哪个不知秋阁老的名望!”
“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
爱因斯坦的眼神冷了冷,冷可情的笑容更浓,是啊……谁人不知秋阁老?谁人不知道秋府?连皇帝都要敬三分!可惜这些蠢货不知道,“敬”字的背后,还藏着冷森森的刀枪呢。
秋阁老秋鑫茂名望的确很大,虽然他已经不理政事多年,在家里安度晚年,可是当年在朝堂时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果然是连先皇都要礼让三分。
可是,后来时局不同了,容卿的性子远远比其父要刚烈,手段也更果决。这位秋阁老年事也渐高,便慢慢退出了朝堂,其长子秋尚忠则入主刑部,稳坐刑部尚书之位。
更为关键的是,这位秋阁老,人虽然退出了朝堂,但是余威犹在,而他与慕容晋,也是多年的老友,据传闻说,眼前这位公子爷的名字便是慕容晋给起的,名字中也带了一个“晋”字,足见两家的交情。
冷可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拉长了声调“噢”了一声,虚虚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秋阁老家的公子,幸会,幸会。”
秋晋杰的脸上重新浮现笑意,眼光在冷可情的脸上扫来扫去,“小兄弟长得好生俊俏,也面生得很,这京都里的公子爷小爷都认得,你是路过这里呢还是来走亲戚的?”
冷可情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啊,只听说过京城的繁华,平时很少见,今日特来逛逛,果然不假。”
她说得含糊,却也不是谎话,而在秋晋杰听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他就以为这个漂亮的公子就是外地来的,看这装束和手下的随从,估计也富贵不到哪里去,不过就算是富贵了,能富贵得过秋府去吗?
他微微向前凑了凑,慢慢的吸了一口气,清晰的捕捉到了冷可情身上的香气,微眯的眸子又睁了睁,嘴角的弧度带了几分轻佻,“小哥儿,你的身上……好香啊,不过,小爷身上的香囊也香得很,不如找个地方,让小爷闻闻,到底是小爷的香囊香,还是……你香?”
同性恋?冷可情微微一诧,这个世界真是稀奇啊,什么事情都让自己遇上了,她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这未必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爱因斯坦的脸色本来就黑着,一听这话,更是怒上心头,他冷喝了一声:“放肆!”
他此时一怒,浓眉挑起如刀,眼睛里的杀机乍现,嘴唇紧紧抿成一线,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浑身现出冷然的铁血杀气。
这气势把秋晋杰吓了一跳,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止了笑意,本来还带着宿醉的眼神立时清明了许多。
秋晋杰到底是世家出身,他不过愣了愣,随即便冷笑了一声,瞄了一眼爱因斯坦握着刀柄的手,“怎么?还想和小爷动家伙?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爱因斯坦的眉心一跳,正欲上前,冷可情抬手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燥,眼底闪耀着一点光芒,如跳跃的寒星,“秋少,在下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太熟悉,手底下的人也约束不够,怎么?在京城里,还时兴这样的招待之道吗?”
她的语速欢快,听不出什么不愉快的情绪,眼角眉梢荡漾着一点点的笑意,似是浓得化不开的春光,让人心中微动,秋晋杰悄悄吞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京城历来如此,小爷是看得起你,一般的人,小爷还懒得理会呢。”
他说着,再次往前倾了倾身子,温热的气息中仍旧有酒气,还有许多莫名的脂粉香,头发上的发油香,各种复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在冷可情的鼻孔里横冲直撞,她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撤,脑海中突然掠过容卿身上的清冽香气。
维多利亚也很紧张,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手心冒着汗,紧紧跟在冷可情的身边,若不是冷可情总有意无意的挡上几下,她早跑到冷可情的身前去了。
“这样啊,那在下就要多谢了,不知秋少想要带在下去哪里?”冷可情笑眯眯的问道。
秋晋杰心花怒放,没有看到冷可情笑意之后的冷光一闪。
“那边吧,”他抬手一指,指向东南方,“那里有本少的一处别院,景色不错,我们可以赏景,顺便……再玩玩香,如何?”
爱因斯坦和维多利亚的怒火都顶到了天灵,但是只能强忍着,看着冷可情的眼色行事,冷可情笑眯眯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好啊。”
秋晋杰立即上前引路,刚转过身来,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响,声声如鼓,踏在石砖地面上,一阵一阵让人心中发紧。
冷可情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前面的车夫脸色发白,双手死死的握住缰绳,身子挺得笔直,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臂上,马儿明显是受了惊,东冲西撞,直奔这边而来。
一群公子哥儿哪里见过这个,惊得脸色发白,腿脚发抖,像是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