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黑影黑纱遮面,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那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目光滑过下面的事物,夜色静寂,那些树影在风中轻轻的晃动,如起伏的山峦,又像是在暗中隐匿的怪兽,在黑暗中静静的潜伏。
黑影腰肢一扭,轻轻跃上一株茂密的榕树,脚尖一点正要离开,突然目光一凝。
下面是一座假山,就是这里,她自以为发现了什么,却不成想,又踏入了另一个圈套中。
黑影自然是冷可情,她微眯了眸子,看着下面的假山处的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的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不停的回头张望,那模样有些慌乱。
嗯?
冷可情瞬间想到了莫名身死的妙莲,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这两个人的出现一定不会是什么巧合。
她的目光转向废弃的宫殿,短暂的转过了片刻,身子再次一跃,向着假山的方向而去。
离得近了,愈发觉得那两个人脸上的慌乱明显,那两张脸看上去也有些熟悉,冷可情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其中的那个宫女好像是莲妃的身边的,如此看来,这两个人果然是莲妃宫中的人了。
她悄悄隐了身形,站在假山石后,听到两个人嘀咕道:“怎么找不到?你说会不会根本没有在这里?”
“应该不会吧?时间紧迫,她能藏到哪里去?再仔细找找吧。”
“总感觉这里是阴气森森的,你说妙莲她……不会……”
“别自己吓自己!妙莲又不是被我们害死的,她就算回来,也不应该来找我们,还是快点寻到东西,好回去交差罢。”
“可是……”另一个声音微微犹豫,目光朝着四周晃了晃,声音又低了几分说道:“你有没有看到妙莲惨死的样子?还有仵作所说的话?她……一定……一定是被灭口的,你说,我们……”
“别说了!”另一个声音急忙制止,只是也不若方才平静了,“你若不想死得快,就好好办差事,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咬碎牙也不能多说一句。”
这话说完,两个人也不再谈论什么,都低着头,也不敢提灯笼,四下里摸索起来。
冷可情在暗中听了一个真切,看起来这两个宫女倒是看得通透,恐怕这宫中的人对妙莲的死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事不关己,乐得看到自己成为替罪羊罢了。
听到这两个宫女提到妙莲,又是在找什么东西,冷可情立即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她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陷害自己,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一些,下这样的本儿动这样的心思,冒这样的险,只为来陷害自己,那慕容连该是和之前的冷可情有多大的仇啊。
不过,据说之前的冷可情是个十分简单的人,脑子不大灵光,这样的人会和谁结下深仇大恨?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大有隐情。
冷可情在暗中耐心的等待,忽然,远处响起脚步声,她霍然回首去望,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人,前面的一个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护着,还不停的四处张望,后面的那个步子迈得有些快,虽然也略微有些慌张,但是从那姿态上来看,像是一个妃嫔。
冷可情的身形又往暗处隐了隐,时间不大,那两个人便到了假山处,昏黄的灯笼如浑浊的眼,在夜中飘浮,让人觉得有些阴冷,提着灯笼的宫女垂着头,后面的女子衣裙轻摆,华丽的裙边闪着奢华的光,隐约露出里面一双精巧的绣鞋,上面还有两颗东珠。
她穿过暗影,来到两名搜索东西的宫女面前,清冷的月光中映出那张含着怒气的俏脸,乌眉微挑,目光凌厉。
慕容莲。
两个宫女见到她,急忙跪倒施礼,“奴婢见过娘娘。”
“怎么样了?”莲妃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眼睛里哪里还有白天时的娇弱可怜,冰冷似箭,狠狠的刺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找到。”宫女唯唯喏喏的说道。
“真是没用!”莲妃说着,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的手指上带着尖尖的赤金护甲,一个耳光下去,宫女的脸上立即浮现一个肿起的手印,还有一道带血的伤痕,挨打的宫女身子一颤,显然是疼得厉害,却不敢伸手去碰。
“娘娘,”领路的宫女低声说道:“这里是是非之地,娘娘还是不要久留的好,皇后已经下了令,要严查妙莲的死因,说不定也会派人到这里来,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莲妃恨恨的咬了啼牙,眼睛里寒光闪烁,“哼,皇后那个老女人……还端起架子来了,谁人不知道她在这后宫之中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她自己当她是皇后,别人表面恭顺,谁把她真正放在眼中?”
这样的话宫女不敢接,只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四周一片寂静,时不时有风声从假山缝隙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莲妃透过假山看了看四周,树影摇动,像是无数鬼魅的晃动的爪,她心生几分寒意,又想着之前妙莲曾经在这里逗留,最终还是一甩袖子,恨声说道:“罢了,离开此地,去那小贱蹄子的住处再好好的搜上一番。”
“是。”
主仆几个人快速离去,那点昏黄的灯光越来越远,像一团忽明忽灭的鬼火飘然远去,冷可情闪身从暗中出来,她的目光厉烈,眼底有如升腾的火焰,望着莲妃消失的方向,冷冷的一笑。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握在掌心里在假山附近的仔细的翻找,昨天曾和妙莲在这里纠缠过,她总觉得这里应该是妙莲最后逗留的地方,若说是有什么线索,也应该是在这里才对。
虽然刚才那两个小宫女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但是,不代表她冷可情没有办法,她可是雇佣兵出身,心思和手段都不是两个小宫女所能相较的。
她仔细的摸索着地面,手指在地上一一滑过,突然在一个角落处微微一顿。
那里的土相比其它的地方有些潮湿,不像其它的地方那样干燥,像是有被人翻动过的样子,冷可情心中一动,她手指挖动那一处,果然发现土质有些松软。
时间不大,冷可情便从里面挖出一方手帕,是普通的丝绸质地,右角处还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苞,冷可情记得,慕容莲的锦帕不是用的本身就有莲花的缎子,就是在帕子中间绣了一朵精致的怒放的莲。
想来……这是妙莲为了避开主子的名讳,只在右角处绣一个未开放的花苞了,她把锦帕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只通透温润的翡翠玉镯,玉镯质地通透如水,泛着淡淡的光泽,明显就不是宫女所能拥有之物。
冷可情把玉镯托在手中,细细的观察着,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有一点点异常,她仔细的看了看,原来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莲”字。
冷可情挑唇一笑,这东西说是妙莲的,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吧?很明显是莲妃赏给妙莲的,那么……平白无故,莲妃赏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做什么?
玉镯下面还有一块白色的东西,像是从裙摆上撕下来的裙衬内里,隐约上面画了什么东西,冷可情翻开一看,上面话语简单,字体歪斜,原来是一封血书。
看得出来,妙莲所识的字并不多,字也得也不太好,但意思却表达的清楚,冷可情看到那几行字,目光一寸一寸,如冰封的湖面,慢慢冷了下去。
上面清楚的写着,这玉镯果然是莲妃赏的,为的就是让妙莲成为人证,力指冷可情的罪过,将她置于死地。
而妙莲也深知自己主子的性情,担心最终自己难逃一死,被莲妃杀人灭口,所以她有备无患,在这里埋下了证据,不成想,果然被她猜中,此刻身死,这冒险留下来的东西,倒最终落到了她本来想陷害的人——冷可情的手里。
不得不说,命运之手总会在不经意间和你开一个玩笑,然后,事情便偏离了原来的计划和运转的轨迹。
冷可情冷眼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发现,她把东西收好,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这东西先留在自己的身边比较好,静观其变,看看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
虽然证据在手,能够洗清自己的冤枉,力证清白,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还是那个疑问,莲妃究竟和之前那个单纯的“冷可情”有什么仇恨?至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于她?
冷可情收好了东西,她隐了身形,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静,依旧是寂静一片,这才身子轻轻一跃,脚尖点地,腾身上了树梢,向着自己的宫殿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一直有两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她,直到她闪身离去,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浮现几分惊讶和赞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