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站在屋子里,起先她禀告时,老夫人眉头皱紧,孙妈妈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下去,丫鬟就知道自己犯错了。
这会儿,听楚大太太问起来,丫鬟不知道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老夫人见了眉头又皱紧了,没眼色的丫鬟,不该说的时候说,该说的时候又不说。
孙妈妈就催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丫鬟如释重负,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清韵站在一旁,听丫鬟的禀告,越听眉头越沉。
一屋子人,听得愤愤不平。
只恨皇上打安郡王和逸郡王三十大板都是轻的,应该往死里打。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逸郡王从栖霞寺回来,在献王府休养生息了半天,就憋不住出府玩了。
他在风满楼叫了一桌好吃的,大鱼大肉,大快朵颐。
几个世家少爷跑过去,敬他酒道,“郡王爷跑栖霞寺,我们几个就打赌,郡王爷待不了十天就会回来,果不其然叫我们猜准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怎么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那么多的女人,还有这等美酒佳肴,实在不划算,幸好郡王爷迷途知返,不然我们几个还真的替你惋惜,生怕你一时想不开。”
这些世家少爷,逸郡王没少和他们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动过手,有几分交情,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有世家少爷道,“要不是安郡王病重,指不定郡王爷就能如愿了,只是没想到,郡王爷还是个痴情种。”
“可不是。逸郡王身份尊贵,人更是长的风流倜傥,想嫁给郡王爷的女人,能从皇宫排到京都外了,”有人奉承道,“只是郡王爷为了安定侯府三姑娘,要落发出家。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大家闺秀的心。这几天,沐三姑娘是没上街,不然一准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
这不是笑话。是真的。
逸郡王嘴角抽抽了,他潇洒不羁的抹了下发髻,道,“本郡王差点造孽啊。”
一群世家少爷差点憋出内伤来。他们还以为逸郡王要夸自己风流不羁一番,谁想他他居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他们跟逸郡王相似好多年了。还琢磨不透逸郡王说话方式,你以为他要夸人的时候,他偏偏损人,你以为他要损人的时候。他就夸别人,他不止损别人,他还损自己。损自己的亲祖父,皇上……反正。就没什么话,是他不敢说,是他忌讳的。
正内伤着呢,逸郡王把鸡腿丢下,把手往一旁世家少爷衣服上擦一擦,道,“这事我得说清楚了,不然哪一天沐三姑娘真的逛街,被人扔了臭鸡蛋,我还不得被人剥皮卸骨啊?”
一群世家少爷懵了,不懂逸郡王要说些什么。
正要问呢,只见逸郡王推开门,走了出去,就站在门口的回廊上,俯身向下望,冷了脸道,“你们是不是在议论本郡王要出家的事?!”
他声音很大,本来嘈杂的风满楼,瞬息间安静了。
他眸光所到之处,大家都不吭声了。
有嘴里吃东西的,被他这么一问,吓的直接哽了喉咙,还不敢咳嗽,憋的脸都红了。
逸郡王眉头紧锁,呵道,“说话!”
一群人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才怪,方才整个风满楼,除了议论安郡王病重,逸郡王要出家的事,就没有过别的话题,要是以往,还会讨论下柳香阁哪位姑娘身子最软绵,最让男人销魂。
逸郡王轻哼一声,“本郡王是那么好骗的吗?!”
一群人不敢说话,不知道逸郡王会拿谁出去。
正忐忑不安着,便听逸郡王瞧着回廊道,“都给本郡王把头抬起来,本郡王有件事要宣布,都给我听仔细了!”
他才说了一句,唰的一下,一群人都抬头望着他了。
其实,不用逸郡王说,他们也知道,逸郡王肯定是说不许他们再议论他要落发出家的事,不然绝对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郡王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都洗耳恭听着呢,”有人狗腿道。
逸郡王瞥了他一眼道,“关于本郡王痴心一片,非沐三姑娘不娶这些话,都是个屁话,安郡王重病在床,昏迷不醒,也是狗屁,这不过是我们两个打的个赌。”
逸郡王说着,一群人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是吧,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居然是打赌?
只听逸郡王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就下了楼。
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把拉风的红玉骨扇,摇啊摇啊摇的,还真有些像是说书先生。
只听他道,“诸位都知道,两年前,江家未贬之前,朝廷分四个党派,分别以镇南侯府、江家、兴国公府还有就是本郡王的祖父献王爷为首,江家被贬之后,朝廷三分,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三人谁的权利更大一些吧?”
他问着,不少人都点头。
这一点,他们实在是好奇啊,好奇的不行。
见他们点头,逸郡王唰的一下把玉扇合上了,“没错,本郡王和安郡王也好奇,想一试究竟,碰巧镇南侯府娶媳妇,娶的碰巧又是没落江老太傅的外孙女,安定侯府三姑娘,要是本郡王和安郡王同时非沐三姑娘不娶,最后谁娶到她,谁的势力就更大。”
说着,逸郡王轻轻一耸肩,“事情就是这样的,诸位都听懂了吧?以后别再说本郡王对沐三姑娘有非分之想,往后本郡王要是娶不到可心的媳妇,就别怪我去抢他媳妇了。”
他说着,有不怕死的道,“郡王爷,就我家那老母猪似地媳妇,您也看不上眼啊。”
哄堂大笑。
逸郡王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不抢你媳妇,本郡王送你进宫。”
送他进宫做什么,肯定不是做官啊,那就只能做太监了。
那不怕死的,这下脸都吓白了。连忙道歉求饶。
逸郡王懒得理会他。纵身一跃就上了二楼,回自己包间,该吃吃该喝喝。心情甚爽。
楼下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想想也是,安郡王和逸郡王怎么可能是那份肤浅之人,去抢人家媳妇呢,再天仙似地姑娘。也不可能为了她相思成疾,落发出家啊。
而且两人做的事。都极其的相似。
安郡王送养颜膏,逸郡王也送了养颜膏。
安郡王相思成疾,逸郡王要落发出家。
安郡王逼太后下旨赐婚,逸郡王逼献王爷求皇上赐婚。
要不是镇南侯势力大。要换成抢别人的孙媳妇,早抢到手了。
虽然最后安郡王和逸郡王谁都没能如愿,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两人势力比不上镇南侯。毕竟镇南侯府占了理,抢人家的东西。总是有些难度的。
最后没抢到,两郡王爷也吃了不少苦,都选择了放弃。
只是可怜了沐三姑娘,碰到两个任性郡王爷,凭白多了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还差点把命搭上。
逸郡王帮自己洗白,也帮清韵洗脱红颜祸水这个骂名。
然而,他就比较倒霉了。
这事,风一刮,就传遍了京都。
传到了几个御史耳朵里,这么草菅人命的事,岂能当做没看见啊,这不赶紧写了奏折,呈报给皇上。
皇上听后,那种愤怒,要是安郡王和逸郡王在跟前,估计都忍不住把两人踹翻,狠狠的碾压几脚。
他忍着怒气,宣两位郡王爷进宫。
公公去安王府宣旨时,宁太妃就在安王府。
宁王府和安王府离的很近,就隔着一堵墙,依照宁太妃的意思是要打通的,宁王没有准许,这才作罢。
要是真打通了,那还真是件趣事了。
其实不用公公去传召他们进宫,安郡王和宁太妃早听说了逸郡王在风满楼胡诌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正宽衣要进宫求皇上主持公道呢。
逸郡王早早的在宫门口等候他们。
两位郡王爷在皇宫门口差点打起来。
不过安郡王这两天装病,没怎么吃好,加上又受了三回钻骨之痛,和逸郡王对上,纯粹是找苦吃。
逸郡王骑在马背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他道,“别那么看着小爷,小爷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名声不好听,本郡王知道你惦记着皇位,迟早会娶个能给你助力的大家闺秀,相思成疾,这么情深意重的郡王爷,能随随便便就把心上人给忘记了?”
“想必你想娶的大家闺秀会不乐意吧,这么好的洗白机会,你自己掂量,还有,现在赐婚圣旨已下,你还有事没事就疼几回,听说是越来越疼,不让镇南侯高兴了,你以为他会爽快的帮你解痛?”
逸郡王的话,让安郡王眉头紧锁。
不可否认,逸郡王说的他心动了。
逸郡王摸着马毛笑道,“你身子虚弱,又是太后的心尖儿,就算你任性纨绔了些,皇上也不可能怎么把你怎么样了,最多挨几十下板子,罚些俸禄就算了,比起得到的,这些不算什么吧,况且,还有本郡王倒霉的陪着你。”
越说,逸郡王心情越不爽,他真怀疑在栖霞寺住了两天,是不是染了什么毛病了,他居然做好事,做上瘾了?
人家红颜祸水,被丢臭鸡蛋关他屁事啊,明明是楚北求他抢他媳妇的好么!
不行,一会儿挨了罚之后,怎么也得想法子把这口憋屈气给找回来,不然他不得钻进死胡同,夜不能寐啊?
安郡王冷着脸,“到底谁倒霉陪着谁?”
要不是逸郡王碍事,让太后做什么都要顾及下献王爷,不然他早如愿了。
逸郡王无语,“还讲不讲道理了,是你抢别人媳妇好吧,你能抢,我就抢不得了?”
说完,逸郡王两眼一翻道,“行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看你不止被扎的浑身都痛,还扎的脑子出现了失忆症。”
他根本无需管安郡王的意见,他认也好,不认也罢。
只要他一口咬定,他和安郡王是打赌才这么做的,他安郡王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再说了,安郡王不是愚蠢之人,怎么样做,对他最好,他心里清楚。
就这样,两人一同进了宫。
面对皇上的龙颜大怒,两位郡王爷是招认不讳。
鉴于两位郡王爷认错态度良好,加上有太后求情,至于献王爷……
好吧,老王爷也进宫了,不过他没有求情,他甚至怂恿皇上多打几板子。
最后,皇上打了两位郡王爷三十大板,罚了两年的俸禄,并让两位郡王爷去城北军营……扫一个月的马厩。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镇南侯的气还未消呢。
献老王爷望着孙公公道,“一会儿麻烦孙公公去镇南侯府一趟,帮本王说几句好话,这些日子,让楚大少爷受了不少的气,据说还发了两回毒,本王教孙无方,心有愧疚,当赔偿他三万两银子,另外还有沐三姑娘,也赔偿三万两。”
这话,献老王爷是当着太后的面说的。
他都表示歉意了,太后好意思不弥补下楚北和清韵?
这不,安王府也赔了,还不比献王爷的少。
然后献老王爷又望着皇上了,皇上脸黑了,“朕又没逼他们,朕要弥补他们什么?”
他夹在中间,还受了不少气好不好,没人赔补他就算了,他还得赔补别人?
献老王爷不说话,脸上就一个意思:皇上要是心里过意的去,那当本王什么都没说。
皇上在心底骂了一声狐狸,然后手一挥,让孙公公从他的小库房挑两箱子礼物,给清韵送去,算是给她的添妆。
就这样,献王爷说了句话,清韵就有了六万两银子的收入,外带两箱子添妆。
皇上的小库房,那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
至于楚北,那是一毛没有。
因为他的六万两,全部给逸郡王送去了,还贴了两万两放里面……
逸郡王拿了八万两,才觉得心理舒坦了些,没白吃几天的斋菜和挨板子。
可是他正高兴呢,献老王爷进屋了,把银票又收回去了。
逸郡王,“……”
“祖父,有两万两是我的!”
献老王爷白了他一眼,“母鸡是你祖父我的,母鸡生的蛋能不是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他的六万两,哪来这两万两。
逸郡王一句话,差点把献王爷气死,“鸡蛋不是还有公鸡一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