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
一辆黑色路虎缓慢行驶公路,冯斯年掌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去哪儿?”
陆谣望着窗外,脸色煞白,态度极差:“去找程沁。”
单刀直入,半点废话不讲。
冯斯年诧异的扬了扬眉,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与陆谣提起过有关程怡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谣看他一眼,再次要求:“能慢点?”
冯斯年嘴角扬起一点儿笑,顺手扔给陆谣一瓶木糖醇,“在忍忍,已经进市区了。”
陆谣皱眉:“真是个麻烦。”
冯斯年一顿,忍不住朝着陆谣看去。却发现她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始终看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程沁暂住的地址距离老房子不远,冯斯年带着陆谣赶到的时候,她刚好提着垃圾袋下楼。
“沁沁,他就是陆谣。”
程沁顺势看向冯斯年身后的女孩,皱了皱眉:“你是阴阳先生?”
“没错。”陆谣点头,“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探讨这件事。”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陆谣:“不请我上去坐坐?”
程沁与冯斯年对视一眼,率先转过身带路。
陆谣偏头看了一眼程怡,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她看出来了,程沁压根当自己是个江湖骗子。
程怡手中还握着陆谣不久前送她的遮阳伞,隐约觉出气氛不对,只好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陆谣翻了个白眼,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抬脚跟了上去。
程沁租的房子不算大,刚好合适她一个人居住。屋子干干净净,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
比起程沁,冯斯年对陆谣的态度要客气许多。
陆谣点头,语气生疏:“谢谢。”
冯斯年听出她的不满,好脾气笑笑,不予解释。
程沁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也有了脾气,不禁上下扫她两眼。
“陆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谣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私事。”
程沁微愣,双唇绷成一条线,“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能有......”
陆谣皱眉,不客气出声打断:“受人所托,我替你妹妹要一个说法。”
程沁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陆谣,眸中两道凌厉冷光直挺挺朝她逼近。
“你说什么?”
冯斯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沁,像受了伤的野兽,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和防备。
陆谣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她影响。
“程沁,你欠你妹妹一个交代。”
一盆冷水从头到脚,让程沁清醒个彻底。她沉眸看着陆谣,冷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
冯斯年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程沁,不想让程怡有遗憾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陆谣站起身,正欲离开。
程沁抬手拦住她:“让程怡自己来找我。”
陆谣勾唇冷笑,推开她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程怡很少见到程沁吃瘪,她不是那种打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可这一次,却难得没有追上去。
陆谣站在小区门口等计程车,冯斯年后知后觉开车到她身侧,报以一笑:“你别生气,程沁就那脾气。”
两人对视几秒,“有事?”陆谣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冯斯年等她系好安全带,微微笑了下:“你脸色不太好,一直晕车这么严重?”
陆谣反应慢了半拍:“也没有。”
“陆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谣明知故问,“你指的是?”
她说这话时,口中咀嚼着木糖醇,咬字也不是特别清晰。
冯斯年倒不觉得陆谣是个江湖骗子,只是今天发生的事,确实无法解释。
她与程沁打着哑迷,显然是有备而来。没有一个江湖骗子面对金主的反应,能够如此嚣张。
程怡坐在冯斯年身后,心情有点复杂。明天是她出殡的日子,不管程沁会不会坦白这一切,她都必须离开。
车子停在纸扎店门口,陆谣跳下车,一阵反胃。
冯斯年手搭方向盘,扭头看她:“明天去不去?”
陆谣强打起精神,半真半假的回应他:“为什么不去?除非你能找到比我专业的阴阳先生。”
“那就这么说定了。”
冯斯年倒真怕陆谣临时反悔,程沁对她这个妹妹相当重视,不能容忍出现半点闪错。
好在小姑娘虽然脾气冲,却也不是个瑕疵必报的主。
程怡目送冯斯年离开,转头跟上陆谣,“你说程沁到底会不会告诉他?”
陆谣懒得理她,随口敷衍:“你当冯斯年是傻子,看不出来?”
程怡乖乖闭嘴,就算冯斯年一直被隐瞒下去,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是害怕自己走的不甘心。
陆谣心里有分寸,程沁自己都意识不到,程怡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就算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她也不会隐瞒太久。
陆谣只不过在程沁心上燃了一把火,让事情提前了一段时间。
一觉到天黑,陆谣硬生生被饿醒。她睁开眼睛,屋里的程怡不知去向。
转悠了几圈儿,能吃的就只剩几袋红烧牛肉面。
陆谣饿得前胸贴后背,看什么都有食欲,也不管过没过保质期,随手撕开包装袋。
骤然传来一股冷风,满脸恐惧的孩子横冲直撞跑了进来,站在陆谣面前,眼神哀求。
陆谣似有所感,稍稍抬起头:“你有事?”
不等孩子做解释,店门突然被敲的震天响。
陆谣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顾客,只是这件事太蹊跷。
已经躲起来的孩子显然在被追捕,不会巧到刚好有人来买东西,除非追捕他的人紧随其后,已经找上门来。
陆谣冷静下来,语气平缓:“进来。”
房门被人不客气的一脚踢开,撞到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陆谣皱眉看向来人,目光迷离了一瞬,立马清醒。
男人嗤笑:“原来是个有阴瞳的小姑娘,倒是机灵。”
陆谣如遭重击,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是什么人?”
男人背脊笔直,身材健壮,五官轮廓分明,带着股野性。
他走到陆谣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嗓音浑厚:“小姑娘,别多管闲事,对你没好处。”
“轮不到你来教我。”陆谣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
“鬼差。”
“是人是鬼?”
“神。”
陆谣嗤笑:“地底下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