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张御医果然带着圣旨回到了这个村落,虽然并不可能解了这村子的封闭之令,但,好歹也算是可以让这些个已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的村民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至少这环境上,会舒适些,而那些没有了家的村民,则会去其他村民家里挤上一挤。
值得一提的事,跟着张御医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两鬓花白的中年道士,而他看向苏沫的神情,似乎也带着些许古怪,然,秉着好奇心必会害死猫的准则,这苏沫倒也没有主动招惹过这中年道士,只是跟着张御医等人全面展开救治工作。
他们一家一家的走访着,一个村民一个村民的为其诊断医治,虽然余下了村民人数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整个过程之艰辛,自不必多言,身为医者,这样的辛苦,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而苏沫本就是不寻常的凡人,自然也不会真的累到哪里去,只是苦了已然上了年纪的张御医。
只是,若是这份辛苦有了回报,便也就罢了,至少付出之后,还可以令自己心里安慰些,然,当他们第一批药下去之后,非但没有见到效果,反而有几个村民出现了更严格的上吐下泄,头晕目眩,晕迷等不良的现象,一时间,村民们的情绪反而更加的激动。
他们扛着已经病上加病的村民,全部来到了苏沫等人工作着的药庐,他们个个目露凶光,手上更是扛上了锄头等一般农用工具,在药庐前不停得叫嚣着,甚至开始向里砸起了小石头。
这令苏沫等人措手不及,眼前这样的情况,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的,然,他们此时的第一反应并非逃避,而是直接走出药庐,想再察看一下那些情况不妥的村民,只是,那些人哪里还肯被他们碰上一碰,一时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你们今日若是不给一个说法,我们便将这药庐一把火烧了,你们既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要活路了~”
“不想救我们早说,何必下些药来让我们病上加病,你们这些人的用心当真是歹毒~”
“他们若是死了,我们便让你们一起陪葬!”
“大夫,我儿才十五岁啊,你们为何要这般害他,你们要害,就先将老婆子害死吧,求您们放过我的儿子啊~”
“你们这些个毒医,说什么救我们于水火,我呸,这不明摆着要送我们提早归西嘛~”
苏沫皱着眉,站了张御医的身侧看着一张张狰狞而痛苦的脸庞,一句句火药味十足的话语,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认出来了,那些此时躺倒在一旁的村民,其中有一人便是她医治的,只是,她想不通,明明她是对症下药的,为何会让其反而晕迷了呢?
“乡亲们,听我说……”张御医也是满脸的无奈,看着眼前群起激昂的村民,他当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明白,此时最好是先让村民们安静下来,而后让他们重新为那些村民看脉,看一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只是,他们却是连话也不愿再多听一句。
“屁,我们再也不要听你们的鬼话~!”不知是哪个村民率先开了口,直接打断了张御医的话,而后众人再次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已然提着锄头冲了上来。
“都给我退下!”瞬间,一队兵士强势得挤了进来,挡在了苏沫等人的前方,将所有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后,司徒凌便右手按在自己腰间的配剑之上,踏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而来。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他冷着眼,他边走边将自己的视线轻轻扫了下在场的众人,而后停在了苏沫等人的跟前,极具威势得朝着村民,大声道,“怎么,你们是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想尝尝本将军的剑?”
不得不说,本就在沙场浴过血的司徒凌,其周身的气势本就冷硬,再添上其那血腥之味,当真是足可令人的身体,抖上一三抖。
所以,他才一出来,那些个村民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个个沉默不语,一时间,除却了先前抱着自己儿子痛哭着的妇人的悲凉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怎么,没话说了?”司徒凌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半眯着眼儿,带着冷意的眸子扫了扫那些个带头闹事的村民,而后道,“既然没话说了,就全部给我回去。”
最后一声,他几乎是用尽了三倍之力吼了出来,惊得那些村民纷纷站起了身,四散而去,一时间,药庐前只余下了那几个喝了药反而更加严重的村民。
张御医见村民四散而去,便朝着司徒凌微笑着道:“多谢将军,有劳。”而后,便直接快步走向那些村民,蹲下身子,重新把起脉来。
苏沫也是心系着村民,她只是朝着司徒凌微微一笑,便走了上前,踏在了那个因喝了她配的药,而晕迷的村民身旁,然而她的母亲却是再也不信了她,见她走来,直接松了开一直抱着儿子的双手,重重得推了她一把,而后,恶狠狠得瞪着她。
“不用你再假好心,我儿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一句话,说得苏沫心寒体痛,她,看着那妇人,张了张嘴,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沉重的眼神看着她,还有她的儿子。
“我,我只是想帮你……”她看着他们,喃喃得道,神色哀恸。
“你,可还好?”司徒凌看着这失神落魄模样的苏沫,心里不知为何,满是心痛,他想,自己应该是疯了,毕竟眼前的苏沫是个男子,而自己竟然会对他生出了怜惜之情,当真是诡异。
思及此,他本是温柔似水的眸光,顿时一僵,而后更是极不自然得看着苏沫,只是这一次,当其看到她眸底已然泛红,隐隐有着落泪的迹象之时,心,更是犹如脱缰之马,再也无法平静。
他心底一阵慌乱,暗道,莫不是自己其实是个断袖?这样的猜测,让他顿时慌了起来,而后将自己的视线从苏沫的脸上硬硬得扯了开来,只是,这一偏转,令让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苏沫的耳朵之上,竟隐隐有着耳洞,这便韵味着,眼前的这个苏墨,其实是个女红妆?那么,自己的那些个心情,便也是正常的,而自己也仍是一个阳刚好男儿!
而就在司徒凌的心绪大起大落之时,苏沫与那老妇也已然再次斗了上来,不,正确来说,那老妇将自己儿子的病倒,全然怪在了苏沫的身上,对着她,便是一通乱骂,也亏得苏沫心性颇稳,否则,慢热早已拂袖离去。
“大娘,再让我为您儿子看看吧,我,我怕他……”
“怎么,你将我儿子害成这样,现在又来假好心,你当我们是什么啊~”那老妇抱着已然脸色发青的儿子,就是不愿再让苏沫碰上一碰,还恶言相向,“你个庸医,我就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你那一回,我还想说你个大夫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个看好我儿的医术~”
她说着说着便是呜咽着,而后再次狠狠得瞪向苏沫,目露凶光,“却不想,不幸被我言中,你根本没有本事,却来装有本事,你害死我儿,是你害死了我儿……”
说到最后,这妇人便一直反复得说着‘是你害死了我儿~’
苏沫站在那里,心如绞痛,她也不想害人,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是,面对这妇人的质疑,她也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错,而让那人由生至死?
“你个刁妇,你既然想让大夫医治你儿,便应该全力配合,再这样下去,你儿便是由你自己害死的!”突然,司徒凌大步一跨,走到了苏沫的身旁,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对着那妇人厉声道,而那妇人闻言,身体顿时一僵。
“不,我就是太配合,我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你还让我如何配合,再下去,我儿只有死路一条!”那妇人沉默过后,便是更加激动得站了起来,右手食指着着苏沫,朝着司徒凌大声嚷嚷了起来,她的眼里滑下苦涩的泪来。
她的丈夫在这场瘟疫中已然丧了命,本以为自己还有儿子可相依为命,渡过那下半身,心想着,艰苦些也不怕,毕竟,心里还有个依靠。
可是,上天偏生让她的儿子也染上那断了命的瘟疫,一时间,她便觉得整个天地都变了色,那暗沉与阴郁,让她的焦虑与不安,每日均在惊恐中度过,所以,当朝廷下了令,将整个村子封琐起来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是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便可以与自己的儿子,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然而,在那样的绝望过后,眼前的这位白衣的公子却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而她,此时才发现,在生的欲望面前,她仍然是激动而兴奋的,只是,结果却令其大大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