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乞求的意味太过明显,顾盼只觉得喉头有几分干涩,咽了缓缓劲,笑道:“一下子告诉我这么多事,我真的接受不了。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缓和一下,想清楚——我的脑子里现在只有混乱,没有任
何思想,整个人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说着,又怕说服不了燕梓桑,顿了顿,开口:“况且我这样的状态,也极容易露出破绽,让宋长束察觉不对,从而破坏你的计划。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吗?”
燕梓桑望了她半晌,只道:“换衣裳,走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顾盼长叹一口气,也罢,是自己欠她的,大不了豁出去一条命,万一阴差阳错,还回去了呢。
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勉强梳洗一般,才刚出门,便见到了送药过来的林青淮。
吃了一丸药,把两个药瓶收在怀里,便与燕梓桑并肩而去——燕梓桑挽着她,二人看似同行,实际是由燕梓桑带领。
而她们却没往练武场过去,而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出了院门。
因着天才蒙蒙亮,路上偶或有几个婆子经过,远远见到她们,便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知道他们过去了,才敢挪动。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直到了一座院落面前,匾额上写着三个字:观香阁。
此刻大门紧闭,向来是屋里的人还没起。
燕梓桑松了手,道:“把门踹开。”
顾盼活动活动手脚,此刻药劲上来了,身上不似昨儿那么痛了,也算是有了几分力气。
上去狠狠一踹!
门没开。
顾盼不觉有些尴尬,正要踹第二脚,便听里面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那小厮见到顾盼,连忙赔笑:“大小姐来了。”
顾盼回头看了燕梓桑一眼,见她又恢复到了荆怜的模样,也知她不会出声,也不知她带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闻老先生昨儿睡得晚,如今还没起呢,小的这便去叫,小姐您请。”小厮一面说着,一面弯腰做请。
顾盼心中讶然,却也没再看荆怜,而是径直进去了。
那小厮紧跟其后,到了屋中,自有丫头忙着捧茶送水。
燕梓桑也不坐,就站在顾盼身边,活像一个小跟班。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闻老先生便赶来了,脚步轻捷,精神奕奕,似乎刚过不惑之年。
“不知大小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小姐莫怪。”闻老先生一上来,先是告罪。
顾盼笑道:“是桑儿打扰了,只是有些事,需得老先生帮忙才是。”
“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在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闻老先生笑道,只站在下首,也不敢坐。
顾盼忘了一眼屋中立着的丫头们,她们当即会意,一个个退了下去。
待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顾盼方伸出了手。
闻老先生却站在那处不动,笑道:“小姐可是为了身上的蛊虫?”
“你怎么知道?”顾盼讶然,还真是高手啊,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姐失了忆,自然也忘了,在下说过的,中了蛊虫的人,面上的颜色,会与常人不同。”
面色不同?
顾盼一愣,她也没看出自己的脸色哪里不一样。
只不过这些内里的名堂,她们外行人不懂,便也不追问。
“想来,先生也知道我体内的,是什么虫。” “此虫名唤苍檀,需得用二十七种毒虫在药液中浸泡之后,放入鼎中厮杀。厮杀后留下来的一只,再喂以独门配制的药物,喂食五十五天后尚存活的,才算练成。”闻老先生道,微微弓着腰,目光落至
地面上,很是恭敬。
“可有解?” “有解,一则猛烈,一则温良。”闻老先生道,他知燕梓桑不爱旁人卖关子,便紧接着道:“猛烈的,当是叫另一只蛊虫种入体内,二者厮杀,即便不能同归于尽,其一死后,另一只也会筋疲力尽,浮于
肌肤之下,再以刀取出便是,统共只需半个时辰的功夫。温良的,便是以药浴逼迫,约莫七日,那蛊虫自然经受不住,自己便爬了出来。”
顾盼看了燕梓桑一眼,正要开口选猛烈的,燕梓桑却开了口:“师姐大病初愈,只怕经受不住猛烈的法子。不如选以药浴,再请先生调制一番,借此养好身子,也是好的。”
燕梓桑的声音响起时,闻老先生看了一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精光,十分热切。
顾盼看着他的眼神,虽不是针对自己,可始终有几分不爽快,便沉声道:
“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闻老先生大梦惊醒,连忙道:“这是在下该做的,只需给一日时间,将东西准备齐全,明日开始,便可浸泡药浴,一日浸泡两个时辰便足矣。”
“嗯。”顾盼点点头,起身直接便走了。
二人走出院门,到了无人处,燕梓桑方道:“八日的时间,足够了吧。”
“够了,方才姓闻的那样看着你,你发现没有?”
“不过觉得这身子是个好的药鼎,不必理他。”燕梓桑道,似是早已习惯了闻老先生的行为。 这闻老先生一生痴迷于蛊虫,年轻时候,见到了好的药鼎,若是男的,便与之结交,称兄道弟,再寻机下手。若是女子,便假意仰慕,待到二人洞房花烛之夜,也不行周公之礼,却是直接将人做成了
药鼎。
为此,他被逐出荼荆教,又饱受追杀,也不知怎么,便到了燕家。
到了燕家却还是死性不改,府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哄骗做了药鼎。最后还是燕梓桑冲进观香阁,将人一同狠揍,又将那些药物毒虫毁之一旦,闻老先生才收敛了些。 “我看他年岁也不大,四十出头的模样,为何要叫他闻老先生?”顾盼疑惑道,一个这样年纪的人被叫做老先生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根据燕梓桑的语气,应该是对他很不屑的,怎么会甘心叫一
句“先生”。 燕梓桑的脚步顿了顿:“他姓闻,叫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