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衣,一个优雅恬淡的知性女人。

如果说才貌双全的庞嫣是盛放的牡丹,那么钱卫衣,则是秋日里独自散发芬芳的菊。

讨厌夸夸其谈,讨厌自我美化,一心只想低调做善事的老好人。

至少在大多数人包括敏钰眼中,对钱卫衣的评价就是这样的。

这一点就连死神团队中最擅长易容,最擅长表演的千颜都为之惊叹。

有些人天生就有做演员的天分。

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庞嫣如此,而钱卫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卫衣的沉默是有目的性的。

言多必失。

她坚守着这样的信条。

她把这四个字当做是谨慎克制,保证自身安全的必备守则。

而事实上,在她清心寡欲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迫切的心——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大声疾呼,都想迫不及待的表演和证明:

我,钱卫衣,是个好人!

当今社会的媒体和记者,为了博人眼球征求关注,报道负面新闻时会争先恐后,但对于正能量的好人好事却总是充满了推诿懈怠。

而让他们主动的,在当事人不乐意的情况下还要偷偷报道,这种事情简直可以用天方夜谭来形容。

但钱卫衣做到了。

她表面上拒绝任何媒体的采访,一副对名利赞誉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暗地里却偷偷的收买可靠的记者,让他们用“偷拍曝光”的方式,将自己的丰功伟绩宣扬出去。

这就是她如此低调,善举却依然能被众人熟识的原因。

并不是媒体太尽责,而是她的手段太高明罢了。

促膝长谈,推心置腹。

像这样的交流方式,钱卫衣已经很久很久没尝试过了。

不过令她感觉欣慰和庆幸的是,她的游说能力并没有退化。

这次漫长的晚餐,她对敏钰说了很多很多。

当然,敏钰跟她说的更多。

鲁韵隔音效果良好的包间内,这两个相识不算太久,却因为同样经历沧桑而变得惺惺相惜的女人,有了这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深度交流。

跨越了年龄上的鸿沟,无视了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芥蒂,再没有担忧谨慎,真正的推心置腹,无所不谈。

男人可以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谁说女人不可以有呢?

敏钰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和钱卫衣相见恨晚,这位年长的大姐姐,用她的温情和真诚,彻底融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灵。

她突然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脱胎换骨了。

原来自己也并不是一味的倒霉,一味的厄运连连。

至少能遇到钱卫衣,就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庆幸。

总之,敏钰感觉这顿晚餐是她有生之年吃过的最美味,最开心的晚餐,在内心积攒压抑多年的苦楚辛酸委屈,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让她有种飘飘欲仙的轻松惬意。

酒尽,菜凉,汤冷。店里的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泰山间的对话却始终没有停止过。

最后,就连隔壁房间里一直决心耗时间等她们出来的木子序和眉雨,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先行撤退。

“男女搭配,吃饭不累。“

大街上,木子序一边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什么?”眉雨白了他一眼嗤笑,“什么叫吃饭不累?不累你老是摸肚子做什么?”

因为一心想着等钱卫衣出来,所以这顿饭耗的时间相当漫长,两人闲着无聊,于是就充分做到了光盘行动,将所有的汤饭菜吃的一点不剩,简直如同舔过一般干净。

结果光盘行动结束了,隔壁钱卫衣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于是两人就只能继续等,一边等一边百无聊赖的喝水。

然后……就是最后两人都喝得肚子溜圆,钱卫衣却还是没出来……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包间里吃饭,能一口气呆上几个小时很正常,但是……两个女人吃,能连续吃上三四个小时还不罢休,她们到底在包间里说些什么呢?”木子序郁闷的低估道。

眉雨没有正面回答木子序的问题,而是黛眉微皱,意味深长的说:

“敏钰是幼儿园里来的最晚的一个教师,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突出的长处,你说,钱卫衣为什么这样看重她呢……”

“也许就是看对眼了呢?也许是钱卫衣在敏钰身上,找到了某些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木子序说。

“你这算是回答还是反问?”眉雨苦笑。

“钱卫衣和敏钰是女人,你也是,所以我觉得,揣摩她们的心理你应该更在行。”木子序一本正经的说。

眉雨沉默了几秒钟,回头,望着夜色中鲁韵那绚丽的跑马灯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钱卫衣无端的和敏钰走这么近,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肯定很……”

“阴险。对吧?”木子序接过话头,替眉雨说完了后面的两个字。“说实话,我和你有同感。钱卫衣这种人,绝不可能单纯为了交朋友,帮助人,而和一个单纯的普通的女孩子走这么近,这样套近乎,她,也许只是拿她做工具罢了。”

“但愿不是炮灰。”眉雨担忧的说。

“不过也无所谓了。”木子序伸了个懒腰,挺起胸脯自信满满的说:“反正,钱卫衣也没几天的寿命了。即便她真的要利用敏钰做什么坏事,我……我们,也不会给她这个时间了。”

和木子序的信心百倍相比,眉雨显然就缺少这种自信。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希望如此吧。”

……

犀利的夜风呼啸而来,轻而易举的突破潮湿单薄的衣物,将刺骨的寒意蔓延在全身每条神经。

王向顺猛然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抖得如同暴风雨中的枯叶。

忍受着脑仁中那钻心的疼痛,他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四周。

深蓝的天幕,闪烁的寒星,一弯残月镶嵌其中。

没有灯光,没有霓虹,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人声鼎沸,周围一片死寂。

他发现自己躺在冷硬潮湿的水泥地面上,地面是倾斜的,坡下的尽头,是大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月色下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水中央位置,有一片黑黝黝的物体。

王向顺终于认出,自己现在所躺的位置竟然是北海,水中央那片黑乎乎的陆地,就是所谓的北海孤岛。

北海现在还不是海,将来也不是,它其实是市里正在开发的一个项目,将大片盐碱荒地挖空挖深,再从蒲湖注水进来。

北海的主要作用,一是做旅游景点,而是方便周围的盐碱地灌溉改造。

因其在城市的北段,所以取名为北海,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工湖而已。

目前北海项目还在施工,蒲湖的水已经注入,但周围的其他设施却都还没有完成,所以还并没有对外开放,周围拉起了高高的围栏,拒绝任何非施工人员进入。

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被酒精影响的大脑,此刻被冷风一吹,王向顺顿时清醒了很多。

他记得很清楚,今晚和老同学们聚会,吃晚饭后去ktv唱歌,自己很高兴,喝着喝着就高了,感觉不胜酒力,便提前第一个离开准备回家。

同学们将自己送出了ktv门口,然后……

自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然后,自己在车上感觉很困,司机关切的说自己可以眯一会儿,到家他会喊自己。

于是,自己就睡着了……

然后再醒来,自己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强忍着晕眩感,挣扎着站起了身,狐疑的四处张望。

于是,他很快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个戴着鸭舌帽,身材高瘦的青年,他就那样蹲在地上吸着烟,饶有兴致的在背后看着他,事先一点声音都没有。

突然看到他的时候,王向顺吓了一跳,险些就惊叫出声。

然后他很快认出,这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你……”

“醒了?王局长,睡的还好么?”王向顺刚说出一个字,就听司机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口气中带着些许的关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到底是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向顺终于忍不住连珠炮般问道。

“好多问题……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司机苦笑着站起了身。“是我特意把你带到这里的。这个答案可以同时解决你的三个问题了吧?”

“你……到底想怎样?”尽管青年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很柔和,但王向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临近。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谨慎的厉声质问。

他本能的认为自己是遇到劫财的了,没关系,自己虽然年华老去,但至少是当过兵的,还能怕了一个小毛贼不成?

他已经准备好和这个混蛋殊死一搏了。

“王局,千万别误会……其实,我只是想请你喝酒而已。”青年扔掉了烟,摊开双手满脸真诚的说。

“喝酒?”王向顺疑惑。

“对啊,都说王局千杯不醉,我今天是专程来见识见识的。”

青年说着,不慌不忙的拉开了肩膀上挎着的坤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酒瓶来,往王向顺面前一递:“您瞧,是您最喜欢的高度粮食酒呢。”

“滚!”

刺骨的寒冷让王向顺脾气陡然火爆起来,他大吼着,伸手就去拍青年手中的酒瓶,准备将它拍掉。

青年不慌不忙的躲开,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邪魅的笑意。

“王局,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