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筝觉得魏小郎最近阴阳怪气的,一张嘴似乎吃了炮仗般哪哪都有他看不爽的地方,说话特别刻薄。
田筝就纳闷了,柱子哥前天送来的小鸟蛋,烤熟后也是魏小郎吃了四颗,她自己才吃了两颗而已。
昨天柱子哥在有水的稻田里摸到一条鲫鱼,田筝煮了一道鲫鱼汤,最后面连鱼汤都喝完的也是魏小郎,可他还是挑剔道:“一条鲫鱼而已,煮得不好腥膻又歪腻。”
至于今天,尚不晓得他还会有啥嘴脸。正午日头烈,出去忙的人逐渐回来,田筝家院子里堆积了很多脱粒的稻谷,回来的人把挑的稻谷集中在院子后,就端了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休息。
顺便等着开饭。
田筝家的饭食很不错,每日里都令人很期待。那些大人言语中,时常打趣田筝姐妹俩,说她们做得好吃。
每每如此,田叶就很羞涩的躲开了,而田筝就很光棍,她就爱别人说她做饭好吃,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特别高兴。
张柱子跟在他爹爹身后,扛着谷粒进了田家门,田筝便大声道:“张叔,柱子哥,桌子上有酸梅汤,你们都喝一碗啊。”
酸梅汤是田筝为了预防家里人农忙时中暑,而特意熬制的。很是受这些干体力活的男儿喜欢。
张家父子两人一听,便由张父张大福说道:“今儿还有酸梅汤呢?那我可要多喝一碗才是,筝筝你们可别嫌弃啊。”
田筝笑笑,表示让他们随意喝。反正材料放多一些,水加多一点,一熬就是一大铁锅,根本不怕他们能喝完。
张柱子装了一碗,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时,盯着田筝的眼神很炙热,局促了一番,还是张口道:“是很好喝。”
一屋子人在此,有人打趣道:“能不好喝呢?这可是筝筝亲手熬煮的。”
小伙子那一点对小姑娘遮遮掩掩的情意,可不缺有善于发现的眼睛,因此,好几个大人都明了,包括张柱子的父母。
若是与田老三家结亲,那再好不过,可是没影儿的时候也不能唐突别人。张大福不好训斥那些嘴没把边的人,于是皱紧眉转头对儿子斥道:“喝完还不坐着等开饭,忤在这儿是干啥子。”
听了爹的话,张柱子低着憨厚的头颅,一言不发的走到一旁坐着去了。
田筝没多想,转身就进了灶房端菜,这样多人,每天吃饭时都要摆两张桌子才行。不一时,魏小郎回来了。
他直接进了灶房,道:“拿去吃。”
田筝一愣,转而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原来是用树叶包裹着的三枚野鸡蛋,这孩子居然还有攀比之心啊。田筝无奈道:“小郎哥你怎么还有这闲心找这个?”
魏琅嘴角一抽,鼓着腮帮子道:“谁有那耐心?还不是今天割稻子时突然出现的,难道我还能不捡回来?”
那确实,田筝脸色一窘,知道自己误会对方了,便道:“那我收了。”停顿后,询问道:“还是烤着吃?”
用树叶包裹住,埋在灶里,只需半个钟头就能烤熟了。
魏小郎依然吃了火药似的,道:“随你的便。”
怎么那样难伺候?见魏小郎黑着脸,田筝突然也生气了,瞪了一眼他,然后甩脸道:“不爱吃就别捡回来!当谁耐烦给你弄来吃。”
魏小郎原本打算走出去,转而扭头盯着田筝,脸上的神情很不可思议,道:“不是你爱吃吗?若是你不爱吃,我用得着费劲心思去找?”
话一出口,意识到暴露了什么,魏小郎赶紧住嘴。
田筝手一抖,同样很不可思议,道:“我啥时候说过自己喜欢吃蛋?家里那样多鸡蛋没吃完呢,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一百多只鸡,每日都能收三十几枚鸡蛋,可以非常土豪的说,她一点也不缺鸡蛋吃!并且自家养的走地鸡下的鸡蛋,味道一点儿也不比野鸡蛋差。
对方似乎并没理会出别的意思,为啥她爱吃自己就想着弄来什么的,魏小郎明显有些松口气,却忍不住控诉道:“那你干啥要接受柱子哥送的小鸟蛋?”
田筝无言以对,半响幽幽道:“你还给我一两银子呢,那我干啥要留着?”
魏小郎哼道:“那不同,我给你,与别人给你的东西能一样吗?”
田筝跟他讲不清,干脆就不理会他了,掉头就做自己的事情,把橱柜中的碗筷找出来,然后搬了木盆用开水烫过。就打算搬到堂屋去。
魏琅磨蹭的移过来,低声道:“我帮你罢?”
田筝扭头不理会,正要往前走,魏琅夺过木盆,然后道:“你那小鸟般的力气,哪里搬得动这个,还是我端到堂屋去罢。”
望着魏小郎的背影,田筝忽而叹口气,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魏小郎这熊孩子对自己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田筝她真不想自作多情,可是……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丫看上自己了。田筝觉得很惊悚,不是因为两人年龄才十三岁多,搁后世就是妥妥的早恋,而是魏小郎为啥会喜欢自己啊?
他到底看上了自己哪点?
田筝苦恼的摇摇头,很是搞不明白,也没时间给她深想这个问题,很快所有人都回来了,周氏催促着姐妹俩把菜上齐。
来的男人多,妇女少,不过周氏还是分开了男女桌,女人这边只有周氏和田叶姐妹俩,并张胖婶几个。
饭才吃了几口,突然就有人在门外喊道:“三哥,家里牛车赶紧借给我用用。”
听声音,知道来人是田老五,待他人跑近了,众人一瞧他满头大汗,焦急异常,便问道:“田老五,你这是急的啥呢?”
田老五急忙道:“我媳妇要生了。三哥,我得赶紧找郎中来。”
连田筝她们坐在里间的都听清楚了。周氏跑出来,道:“那赶紧的,他爹,你去把牛车找出来,老五你去牵牛。”
看田老五哆哆嗦嗦的表情,心知也问不出啥情况,周氏干脆丢了筷子,道:“我过去看看。”
等田老五走远,周氏离开,帮着做活的人便笑道:“瞧阿德这小子,不就妇人生个孩子嘛,看把他急得啥样了。”
阿德是田老五的昵称,他全名叫田发德。
有人嗤道:“你家那口子能跟别人比?人家娇滴滴的媳妇儿,不急才怪。”
确实,春草模样周正,即便生了个闺女,身体一点都没发福,还是像个青春的少女般,与对方五大三粗的胖媳妇比。没可比性啊。
匆匆扒了几口饭,田老三道:“我去打个转问问,你们歇息一下等外面温度降低些才出门罢。”
这些帮忙干活的人,都不用催促就会自发去田里收割。
田家的媳妇生小孩,大都是尹氏负责接生,她生的多,有经验,且田家这么多儿孙出生时,也没啥意外。
田老五见春草发动了,急得在房门外团团转,时不时大声询问春草的情况,尹氏嫌弃他烦,便打发他去请邻村的郎中来 。
反正,有个郎中来看着也好。
田筝和田叶都没有心思吃饭了,两个人把碗里的饭吃完,分别对视了一眼,田叶道:“筝筝,咱们洗完碗筷,也去看看五婶罢?”
张胖婶就笑了,道:“你两个小姑娘去了就是凑热闹呢,行了,张婶帮着你们把碗筷收拾好罢。想去看,现在就去罢。”
怎么好让张婶一个人动手。田筝与田叶两个人还是等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才往田老五家里去。
到的时候,黄氏、胡氏、刘氏都来了,全部都在堂屋中坐着。
房间里偶尔能听到几声春草的闷哼声,估摸着是实在疼痛,忍不住了才叫唤出来。她生过了一胎,知道目前不是发力的时候。
从中午一直到日落西山,房间中春草的叫唤声越来越大,田筝瞥见五叔亦坐不住了,抱着他闺女田秀来来回回的走动。
“啊……”只听得一声大叫,田老五忽的蹿到房门口,想进去却被周氏拦住了,急道:“春草,你没事罢?不行咱不生了。”
“噗嗤……”周氏忍俊不禁,道:“还有想不生就不生的?老五你别愣在这儿,站在这儿堵住通风口了。”
田老五只得退到外面,见邻村那老郎中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焦躁道:“郎中,我媳妇定会没事罢?”
那老郎中眼皮子都没抬,便道:“没大碍。你坐着就好。”心中却笑道:这二愣子妇女生孩子的事儿,他们不找稳婆,偏偏把他抓来还不放人走。
听得郎中的话,田老五算是得到安慰,总算不在随意走动了。
眼见天都快黑了,五婶还没生出来,田筝都快为她着急。
大概又过来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房间里面道:“生了!生了!”
田老五一骨碌的冲到门口,便见大嫂黄氏笑意盈盈的走出来道:“老五,恭喜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田老五几乎是喜极而泣,激动得哑了声。
男人和孩子都不让进产房,田筝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生孩子,可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经历那样长时间折磨,才把孩子生下来。
母亲真是伟大。
很快的,周氏便把包裹好的孩子抱出来给田老五及其他人看,大家嘴里纷纷说长得可真相田老五。
一时间,把田老五喜得又哭出了声。
尹氏走出来,训斥道:“哭什么哭?看看你那丢脸的样儿。”她说完后,捏了下疲惫的眼皮。
田老五赶紧道:“娘,您去歇息罢。”
之后的事情,就交由田家其他几个媳妇帮忙了,周氏帮着在五房备了一份礼物送走老郎中。
魏小郎晚上凑热闹也来看了一回新生儿,便捏着鼻子道:“好丑!”
田老五一听说魏琅嫌弃他儿子丑,便道:“小郎你小时候更丑呢!”
魏小郎不满道:“谁说的?”
田老五倔嘴道:“不然,看你以后儿子能漂亮成啥样?”
魏小郎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田筝,笃定道:“将来我儿子定是玉树临风的人物。”自己与田筝都长得不错啊,不可能生下田五叔那么丑的儿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