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农司管着天下的种植，花费自然不小，他们又都是些钻研农事之人，不喜官场纠葛，是以除非是要银子，否则他们轻易不会到宫中来。

“福公公。”图垮看着福大太监，眼中乌黑的眸子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最终化作三个字，什么都没说。

福大太监见图垮这副冷热不进的样子，也不为杵，只继续阴阳怪气道：“图大人来地不巧，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

“九祭台上着火了。”图垮打断福大太监的话，目光中隐隐带着怒意，“来年春天的种子都被烧掉了，祭司大人这才让我亲自过来找皇上寻求对策！”

福大太监面色一僵，不过很快恢复镇定，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图垮，“再过半个月，就是一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图大人应该知道这事吧，怎么祭农司会出这种纰漏？”

“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陛下禀告。”图垮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神情，他没有看福大太监，只沉声道，“请福公公去禀报一声陛下。”

福大太监瞥了图垮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内殿走去。

直到他走了很远，图垮才听到一句悠长的声音，“跟杂家来吧，图大人。”

图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着福大太监的身后进了内殿。

合欢殿中，小小的房内香气氤氲，皇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红润，两颊通红。慧贵妃坐在床沿边，轻声唤了一句，“陛下？”

皇帝没有回音，慧贵妃面上不见恼色，只稍稍俯低了身子，凑到皇帝耳边，柔柔地吐了一口气，“陛下~”

仍旧没有回音。

慧贵妃眉头微微皱了皱，她直起身子，一抬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拨开瓶栓，她把那瓷瓶放到皇帝鼻子底下来回摇晃两下。

皇帝“嗯”了一声，眼皮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痕迹。慧贵妃轻笑一声，将瓷瓶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继续娇柔地唤着皇帝，“陛下，你可醒了？”

“爱妃~”皇帝仍旧闭着眼睛，却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抓，慧贵妃应景地伸出手，便让皇帝直接抓在了手中，他嘴角扬了扬，勾勒出一丝笑意，“抓住你了，爱妃~”

“呵呵，陛下~臣妾在这儿呢，您该起了。”慧贵妃娇笑一声，如玉般滑嫩的手指在皇帝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祭农司有人来了，说是九祭台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慧贵妃的声音软软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地很慢，皇帝却到听完之后好些功夫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不慌不忙地起身，一边让慧贵妃伺候穿衣，一边懒懒道，“祭农司那群泥腿子能有什么事情找朕，怕就是来跟朕要银钱的，你也知道，还有半个月就是祭天大典了。”

“嗯，陛下说地是。”慧贵妃柔声附和着皇帝的话，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却是轻轻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图垮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只知道外面的天色从蒙蒙亮到大亮，自己面前的茶水凉了一杯又一杯，就在他以为自己等不到皇帝时，耳边终于听得一句福大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帝应声走进来，他的身侧挽着慧贵妃，图垮本张开的嘴立即闭了回去。

“陛下。”图垮起身，给皇帝请安，又不情不愿地草草给慧贵妃请了个安，“贵妃娘娘。”

慧贵妃受惊若宠地亲自上前扶起图垮，口中道：“图大人太过拘礼，本宫会不会碍了你和陛下的议事，陛下非得让本宫跟过来。”

“好了，爱妃，怎么会有这种事，朕让你陪着，谁敢说什么。”皇帝对图垮却是一副爱搭理不理的态度，“图大人，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朕很忙。”

图垮往后一退，躲过了慧贵妃的“扶”礼，他定定地看着皇帝，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就在皇帝等地不耐烦时，他猛地单膝跪下，“陛下，九祭台上起火，祭司们准备了半年的种子都被烧掉了。”

“九祭台上起火？”皇帝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笑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图爱卿，你在开玩笑嘛？那九祭台上除了土就是石头，怎么能起火？”

九祭台，是一个用石墙围起来的圆土地，确实跟皇帝说的一样，除了土就是石头，可那只是平日不试种的时候，这种时候极短，一年也只有皇帝去祭天的时候才会空着。

图垮咬了咬牙，忍着满腔的怒气看着皇帝，“那土壤是祭司们从各地收集来的珍贵土壤，上面种植培育着各色的种苗，那些种苗都会着火。”

“哦。”皇帝混不在意，见图垮不恭敬的态度语气也恶劣起来，“不过是烧了些种苗，祭农司遍布天下，还怕这点种苗没了？”

“整个楚国大部分的九祭台都在一夜之间起火了！”图垮再忍不住，豁然起身，走到皇帝跟前，一字一句地看着皇帝道，“陛下，来年，整个楚国怕是都要闹饥荒，到时，必定生灵涂炭，还请陛下尽快想出解决之法。”

朕能有什么办法？皇帝眼皮翻了翻，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他此刻被忽然逼上前来的图垮吓了一跳，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要不是慧贵妃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必定是要栽倒，“图……图垮……你大胆！你这是要干什么？”

“图大人，你惊饶圣驾了！”慧贵妃也十分不满地在质问了图垮一句，见图垮眼睛通红，她忙朝外唤道，“来人啊，护驾。”

话音刚落，果然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冲了进来，将图垮团团围住。

“护驾？哈哈哈！”图垮仰天大笑三声，忽然怒目慧贵妃，“你这个妖妃，都是你，妖惑皇上，让他不思国政，宠信佞臣，鱼肉百姓，如今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屡将责罚，你居然还不思悔改，你……还有陛下……你们都等着，楚国要灭亡了！哈哈，楚国要亡……了！”

一杆明晃晃的长枪自图垮的前胸而入，带着一丝鲜血穿透了他的整个人，让他仿佛一只被叉的鱼，图垮说完最后一个字，狠狠地看了慧贵妃和皇帝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天空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很快闭上了眼睛。

“陛下。”慧贵妃似乎吓了一跳，软软地靠在皇帝的怀中，惊恐地看着图垮，“这个图大人太恐怖了，恐怕他的话也是有假的，这九祭台起火之事必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一定要彻查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