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靠在了他的胸口上,她闻到的都是陆衍身上的气息。

她方才情绪激动,和许志刚对话的时候,无意识就脱口而出,陆衍喜欢她这句话。

陆衍胸口的肌肉分明,带着灼热,又有些硬度,他的手臂收了收,让两人贴合得更加紧了,言喻觉得,他的身体像是生来就和她的契合一样。

重逢之后,她本来就相信,陆衍喜欢她。

因为喜欢很容易,对于陆衍来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好,对她温柔,想讨好她,但她也不知道陆衍爱不爱她,或许说爱太过可笑,在现在纸醉金迷、浮华流尽的世界里,爱就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得的物品。

言喻垂下的眼睫,不停地翕动着,她问自己,她喜欢陆衍么?

这个问题几次浮现在言喻的心口,几次让言喻胸口的温度都变得灼热,让她的一颗心都变得跳动得很快很快,她都怕,她心脏的跳动声,被近在咫尺的陆衍听到。

她能肯定的是,她对陆衍,也有了情感。

人是情感动物,她和陆衍纠缠来纠缠去,有了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陆衍这人,说好不好,说坏,却又不是坏到了极致,偏偏给人留下了那么点可以挽回的余地,所以,言喻对陆衍有情感,是合情合理的。

那这情感的具体成分又是什么?

言喻现在觉得,可能是喜欢,她是喜欢陆衍的,正是因为喜欢,所以,陆衍在她的眼里,才会变得特殊,她会在意,会关注,也会因为陆衍说他只想和她进入婚姻这一句话,而感动心动。

她的这颗心,很久很久都没有因为某一句话,而这样地心潮澎湃了。

咖啡屋就在路的拐角边上,车水马龙,车流涌动,喇叭声微微刺耳,周围的车来来往往,带了点喧嚣,但从陆衍喉头之中蹿出的嗓音又格外的清晰,格外的蛊惑人心。

“言言,我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我选你。”

他说着,吻落在了她柔软的头发上,风轻轻地吹拂过,连风都是温柔的模样,吹拂在人的脸上,是惬意的。

他很坦荡,就在咖啡屋人来人往的门口,他向她坦白:“许颖夏是我的初恋,我承认,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不一样的,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我曾经爱过,但也只是曾经了。”

他的声音很释然:“我早就对她没有喜欢的情绪了,早过去了,把你和她放在天平上……不,你和她本来就不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称量……”

陆衍说着,他修长的手指锊着她的细软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手指上仿佛带着电流,每一次的碰触都是过电一样的温柔。

他抿了抿唇,或许是不善言辞,更不擅长这样长篇大论地说着温情的话,他沉默了许久,继续地开口,又是那句重复的话:“我的意思就是,我只会和你在一起,也只会和你结婚,以往欠你的,我都会弥补回来。”

言喻听着他说的话,慢慢的,才放松了身体,也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的腰身,她在他的胸怀里,这才算是交付了自己。

“我得为三年前鲁莽刻薄的我所做的大部分事情而道歉。”

陆衍背脊笔直,无论何时,身材的线条都是流畅有力的,他声音从言喻的头顶上传递了下来,带着释然:“现在回去看三年前,只觉得荒谬,其实你是没有错的,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提出捐献骨髓的同时嫁给我,你都是坦荡荡的,是我接受了你的骨髓捐献,也就是接受了你的条件,同意了用婚姻做交换,那么我就应该理所应当地接受婚姻带来的责任感,可是我并没有接受,还因此而憎恶你,羞辱你,冷落你,让这段婚姻给你带来了许多的伤害……对不起……你也救过我的命,你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但我却被蒙蔽住了双眼。”

言喻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环在陆衍背后的手,慢慢地用力,莫名地心疼,她想起过去,真的觉得隔了一层雾气,已经很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当你遇到一个难关,觉得难以度过,想选择最极端的方式解决,不妨冷静冷静,等一切都平静之后,你会发现,那些难关都不再是难关了。

但是,这样并不代表,要无条件地原谅作恶的人,不给作恶的人任何的惩罚。

言喻咽了咽嗓子,勾唇,淡淡地想,是啊,就算当年的伤害不再那么痛了,也在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伤痕,她做不到无条件原谅。

但陆衍这样提起了三年前,她心湖里倒灌了酸涩的水,缓慢地腐蚀着心墙,换个角度来看,陆衍也是受害者。

她把陆衍当做程辞的替身,她欺骗了陆衍,她在遭受引产痛苦的时候,陆衍也以为他失去了儿子,他们遭受的痛苦是一样的。

罪魁祸首是周韵和许颖夏。

不能说这两人是陆衍给言喻带来的苦难,因为陆衍是言喻的选择,那么,周韵和许颖夏也是言喻自己的选择。

这个地点不适合煽情,也不适合摊开来讲,却偏偏占尽了人和,陆衍就在咖啡屋门口,没有私密性,没有保密性,承认了错误,坦诚了过去。

言喻说话的声音有些艰涩:“不仅仅是你的错……我们都有错,所以,我曾经的想法就是我们不适合,我们应该分开,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你妈妈、许颖夏、程辞都是我们之间的阻碍,甚至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很禁忌。”

言喻心里酸了一下,眉眼衔接着淡淡的讽刺:“如果程辞还在,或许我还会是你的嫂子。”

这句话音落下,陆衍的胸口就狠狠地震了震。

陆衍不敢想象,言喻真的做他嫂子,会是怎样的模样,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胸口快被嫉妒的蚂蚁啃噬出一个洞,他对程辞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点厌恶,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相处过,或许是因为程辞出自程家,又或许是因为他嫉妒程辞曾那么幸运地被言喻深爱过。

陆衍也不止一次庆幸,程辞过世了,虽然很不人道。

“言言,你或许可以换一种想法,我们都有错,所以才更适合对方,曾经互相伤害过,又都懂得了彼此的痛楚,才会给予彼此最好的陪伴和关怀,我们互相亏欠,也可以互相弥补。”

陆衍低下头,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言喻,他目光很专注,他能发现言喻的细微变化,他知道,言喻回国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妈妈周韵和许颖夏一直在给她添麻烦,有些麻烦他都能帮她解决,但心里的麻烦和悲伤,就只有她自己能调节了。

陆衍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凌厉又棱角分明的五官柔和了几分,他薄唇轻启:“言言,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是给敌人最大的打击。”

言喻闭上了眼睛,心口难得有些轻松,她闷头在了陆衍的胸膛里,良久,轻轻地道:“嗯。”

道理她都明白的。

但她很不喜欢一句话,别人常常劝道:狗咬你,你难道还要咬回去么?

因为如果有狗咬她,她生气了,她不会咬回去,她只会打回去,还想杀回去。

*

回去的时候,是陆衍开车,言喻在拉开车门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立马坐在了后车座,一下就被陆衍,按着,塞进了副驾驶座。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下起了雨,前方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前方的路,灯光下,看雨雾更是清晰,整座城市都笼罩进了雾气之中。

陆衍就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旁边,他探身进来,大半个身子还露在了车外,早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湿了。

他俯身在言喻的上方,眸光专注地笑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给她扣上了安全带,眼眸里,分明透露出了直勾勾的意味。

“我以前做错了。”他说,“虽然惩罚还没够,但现在给我点甜头吧。”

言喻眼眸未动,抿起唇角,什么都没说,她轻轻地推搡了下陆衍,让陆衍离开,陆衍不动,突然有些狠地迫近,吻住了言喻的唇。

他的动作带着恶狠狠,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咬了下,就迫着她,开启了唇,让他在她的口中席卷着,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到了,他的动作分明就带了几分泄愤。

好一会,他才松开她,鼻尖仍旧抵着言喻的鼻尖:“言喻,别再折腾我了。”

言喻回视着他,好久,她红唇才勾出了一点点的弧度:“晚了,你刚刚要是选择了许颖夏,就不会有人折腾你了。”

陆衍轻轻一愣,黑眸也凝住了一样,好一会,黑白分明的眼眸才浮现了逐渐浓郁的温柔水波,他嗓音沙哑,从喉骨间溢出:“嗯,那就折腾一辈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路过的另一辆车子里投射而来的眸光。

*

不管是真正的许颖夏还是言喻,依照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了程家赞助的那家私人福利院,陆衍就动用了程家的关系,将这段资料,调动了过来。

他每一次在查询的时候,几乎都躲避不开程辞的影子。

完整的福利院资料,居然被程辞加了家主密钥,需要很复杂的程序才会启动,陆衍靠在了椅背上,抿紧了薄唇,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能让程辞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就只有言喻了。

程辞对言喻,是真的很上心,难怪换来了言喻执着一腔的深爱。

陆衍心脏剧烈地疼痛了下,他英俊的脸孔上似是写满了情绪,又像是空白如纸,他手上夹着根香烟,已经慢慢地燃烧得只剩下了一小截,他却没有注意到,被狠狠地烫了下,他才将烟头熄灭在了烟灰缸之中。

程辞,还真的让他一点都难以喜欢。

*

时嘉然挂断了和她爸爸的电话,眉头微微地拧了拧,只觉得心烦,她是被她爸爸逼着来中国的,最初的时候,陆衍的妈妈周韵联系了她,她还有些惊讶,一得知他妈妈想公开她是陆衍未婚妻的身份时,她就猜到了,周韵肯定是自作主张,而陆衍肯定被瞒在了鼓里。

她只不过犹豫了一会,就选择了投靠陆衍。

时嘉然自然是有着清醒认知的,陆衍对言喻的执着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他对自己也看得出来,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情感,而她对他有过欣赏,也曾经想和他结婚,但渐渐地,知道了他们一家四口的故事后,她对陆衍的心思就淡了很多。

只不过,她现在仍旧需要和陆衍的订婚关系来在时家换取利益,维持她妈妈的生命。

时嘉然靠在了窗台上,目光散漫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她大学本科学的服装设计,她每年都拿奖学金,但她很清楚,她爸爸给他安排的路就是名媛,她根本没有机会出去工作。

时家封建又保守,觉得女孩子出去工作,都是丢人现眼。

时嘉然拧紧了眉头,胸口的郁气难以抒发,她想到前几天在路上看到陆衍和言喻在副驾驶座上接吻的画面,她居然不觉得嫉妒,反倒是勾起了她想恋爱的念头。

她想着,打开衣柜,挑了条黑色的吊带裙,搭配着尖头高跟鞋,柔软的头发散在了肩头,她对着镜子,细致地描画了妆容,烈焰红唇,眼尾轻轻上挑,是精致的桃花眼,丝屡妩媚荡开了潋滟,衬托着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如同凝脂一样通透。

这样的妆容和端庄的名媛妆,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时嘉然开着车去了酒吧,一进去,她就坐在了吧台上,点了几杯浓度高的酒,她酒量很好,白皙莹润的手指握着酒杯,微微仰头,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弧度,嗓子轻咽,妩媚极了。

她喝第二杯的时候,身边就坐了一个男人。

时嘉然余光瞥了眼,哦,算不上男人,顶多,就是个大男孩,肤色阳光,浓眉大眼,抿着唇想显出坚毅,却在对上时嘉然烟视媚行的眼眸时,透出了几分涩意。

时嘉然随意地扫了下,这个男孩身材不错,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的大学男生。

似乎是被人怂恿来的。

角落里有一群大男孩眸光发亮地盯着这边。

时嘉然面前的男孩抿紧了唇,他盯着时嘉然,有些艰涩地问:“小姐姐,约吗?”

时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