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桓昔单手托腮,看着莫寺源打开小书包, 将要写的作业本和课本一本本摊在桌子上, 最后拿出一本《手工大全》和一个材料包。他拿起材料包反复看了看, 材料很齐全, 里头有布料、棉花和针线包。

“这是做什么?”覃桓昔狐疑地问,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要做手工吧?”

莫寺源不明所以地望着覃桓昔,点点小脑袋道:“对呀,今天手工课上老师教的,让我们参照《手工大全》做一个布偶, 下个星期要拿去教室, 放在展示栏给其他同学看,大家都要做的,桓昔哥哥以前没有做过吗?”

覃桓昔刚要回答,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他蓦然回头, 看到莫绍蘅端着两杯茶走了上来,将其中一杯摆到他面前。

“谢谢。”覃桓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着莫绍蘅很自然地坐到了他另一边的椅子上,他挑衅地道,“莫叔,您儿子今天要做手工布偶呢, 你这个当爸爸的, 不帮个忙吗?”

莫绍蘅上下打量了覃桓昔一眼, 随后理所当然地道:“你才是他的家庭老师。”

覃桓昔一阵语塞,撇过头去拿起《手工大全》翻了起来,突然有点理解上辈子朋友圈里那些年轻爸妈的感受了。自从儿子女儿上幼儿园后,各种各样的手工作业层出不穷,甚至有一位年轻的妈妈开玩笑地感慨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妈妈。

覃桓昔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当年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种“无所不能”的体会,命运就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机会。那个时候莫寺源才刚去幼儿园,三岁的小班还不需要做复杂的手工,他就算想体验那种和宝贝一起做手工的快乐气氛,也体会不到。

“小源先写其他功课好不好?桓昔哥哥和爸爸一起给小源看看,做那个布偶比较可爱。”覃桓昔摸摸莫寺源的小脑袋,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很没底,做个剪纸或黏土也就算了,针线活真不是他擅长的。

“好!”莫寺源十分乖巧地用力点头,拿过数学作业本低头写了起来,专心致志地做完算术题后,他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覃桓昔和莫绍蘅,见两人正凑在一起讨论布偶,捂住小嘴偷偷乐了起来。

以前总是听班上的小朋友说,爸爸妈妈陪他们一起做手工,莫寺源一直很羡慕,虽然他有姗杉姐姐给他做,但是他还是想体会一次爸爸妈妈一起亲自给他做手工的感觉,因为小朋友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笑得特别幸福。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虽然不是爸爸妈妈给他做,但是以后总有一天会是了,他一定会努力让桓昔哥哥成为他的妈妈。桓昔哥哥一定是专门给小朋友送礼物的圣诞老人,给灰姑娘漂亮衣服和南瓜马车的神仙。

因为桓昔哥哥来了之后,爸爸几乎每天都会回家吃饭和睡觉,桓昔哥哥教他写作业和小提琴的时候,爸爸也会一直陪着他们。爸爸一定和他一样喜欢桓昔哥哥,不然爸爸为什么每次看到桓昔哥哥,就会开心地笑呢?

覃桓昔低头研究着《手工大全》,自家宝贝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视线,他想当做一所无知都难,小家伙只差没把脸贴到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他了,不用想也知道小家伙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这只小熊挺可爱的。”覃桓昔并不打算打断小家伙的自娱自乐,小孩子不比大人,他们或许会一瞬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自我陶醉,但不会像大人那般无法自拔,很快他们又会被其他事分心,忘记上一秒的沉醉。

莫绍蘅扫视了一眼,看着覃桓昔道:“是很可爱,你会做吗?”

覃桓昔再次语塞,不禁瞧了莫绍蘅好几眼:“莫叔今天是专门来打击我的吗?”

莫绍蘅失笑,抬头摸了摸覃桓的后背,轻声道:“没有,就算你不会,还有姗杉,以前小源上幼儿园时,都是姗杉帮他做手工。你要是喜欢这只小熊,等姗杉回来,让她给你做一个。”

覃桓昔闻言,斜着眼看他:“你这个爸爸当得可真轻松。”

莫绍蘅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覃桓昔,半晌才道:“难道你会做?”

覃桓昔决定暂时不想理莫绍蘅了,同时又觉得他和莫绍蘅在手工上互相较劲十分幼稚,连小家伙都捂着嘴偷笑着,取笑他们这两个不靠谱的大家长了,不过若是重生前,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莫绍蘅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给宝贝做手工。

“做这个。”莫绍蘅翻过一页,伸手指指图片上的胡萝卜。

覃桓昔仔细瞧了瞧,很简易的胡萝卜,可以做成好几种颜色,看上去似乎很简单,把手工布剪成胡萝卜的形状,缝起来后在里面塞上棉花,再用绿色的布做几片叶子缝上去,一个胡萝卜就大功告成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万一班上的小朋友都做小猫小狗小兔子,我们却只给宝贝做一个这么简单的胡萝卜,宝贝多没面子啊。”覃桓昔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偷懒,有必要再考虑考虑。

虽然这是莫寺源的手工作业,但是让这么小的孩子做布偶根本不现实,最后基本都是父母替自家孩子完成。曾经有很多家庭反应过,自从孩子上学后,连带着全家都上学了,很多作业孩子根本无法独立完成。

甚至有不少家长抱怨,白天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回家还要辅导孩子写作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覃桓昔倒是不这么认为,只能说有利有弊吧。

现在的人压力大,毕竟要养一个家庭,很多人都把孩子留给家里的老人照顾,甚至忽视了孩子的成长过程。适当的亲子活动也能增加和孩子间的感情,和孩子一起做手工,孩子开心,做父母的见到孩子的笑容,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莫绍蘅注视着认真研究制作过程的覃桓昔,注意力却飘到了覃桓昔说的“我们”两个字上,他将这两个字放进心里细细地咀嚼。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一种叫做满足的心情涌上心头。

“爸爸,桓昔哥哥,我想去上厕所。”莫寺源写完了数学作业,滑下椅子道。

覃桓昔立刻站起身道:“要不要桓昔哥哥陪你?”

“不用不用不用……桓昔哥哥和爸爸帮小源做布偶。”莫寺源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家伙跑远的身影,坐回了椅子对莫绍蘅道:“要不先做个胡萝卜练练手?实在不行只能等姗杉回来,让姗杉给小源做。”

“好。”莫绍蘅拿起材料包拆开,挑了一块红色的布递给覃桓昔。

覃桓昔直愣愣地盯着莫绍蘅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最后叹息着接过布,方方正正一块手工布,突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让莫绍蘅动手,比教莫寺源亲自做胡萝卜还不现实,莫绍蘅这家伙估计连穿针引线都不会。

“我觉得……还是等姗杉来了再说吧?”覃桓昔拿着布研究了半天,仍然不知道怎么下手,他认命地放下布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莫绍蘅看着他笑了起来,戏谑地道:“你刚才不是信心满满地说胡萝卜太简单了?”

覃桓昔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咬咬牙道:“我做!”

莫绍蘅以拳抵唇笑了一会儿,在覃桓昔彻底恼羞成怒前,好心情地替他取出工具包。

莫寺源上完厕所回到大厅,刚跨进大厅就听到莫绍蘅愉快的笑声,他立刻停下脚步,蹑手蹑脚地躲到大厅里一根巨大的柱子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偷偷看着莫绍蘅和覃桓昔的背影,乐得小嘴咧到了耳根。

莫寺源正看得起劲,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惊得他猛然回头,见抱他的人是齐丰宇,他立刻松了口气,抬起小手捂住齐丰宇地嘴巴,对齐丰宇道:“嘘……”

齐丰宇不解地蹙起眉头,小声问:“怎么了?”

莫寺源拍拍齐丰宇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随即拉着齐丰宇一起躲到柱子后面,指指大厅里的莫绍蘅和覃桓昔道:“爸爸和桓昔哥哥正在帮小源做布偶,老师今天布置的手工作业。”

齐丰宇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你爸爸会做手工?还是布偶?”

“不是还有桓昔哥哥嘛,桓昔哥哥无所不能,他会教爸爸的。”莫寺源非常开心。

齐丰宇再次感到一阵恶寒,脑补了一下莫绍蘅捏着针线缝缝补补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出现了问题,看到了幻觉。

齐丰宇赶紧摇头,驱赶那些诡异的画面,低头拍拍莫寺源的脑袋问:“那你躲在这里干嘛?”

齐丰宇话音刚落,莫寺源就仰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250。

被鄙视了!

齐丰宇眉头皱成了“川”字,总觉得莫寺源有了覃桓昔这个家庭老师后,已经性情大变了,变成了一个小腹黑,他蹲下|身抱住莫寺源的小身子,讨好地问:“小祖宗,你就告诉丰宇叔叔吧。”

“丰宇叔叔真笨,当然是在看爸爸和桓昔哥哥呀。”莫寺源拿细细白白的手指戳戳齐丰宇的脸。

很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齐丰宇有点跟不上小孩子的跳跃性思维了,下意识地问:“那你坐他们面前,不是看得更清楚?干嘛要躲起来?”

莫寺源突然觉得今天的丰宇叔叔特别笨:“不能打扰爸爸和桓昔哥哥。”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呀。”

齐丰宇只听到脑子里“咔擦”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一把捞起莫寺源,飞快地跑离大厅,躲到了隔壁更安全的观景客厅里。他喘着气将小家伙放到沙发上,自己蹲在了小家伙的面前。

齐丰宇瞧着一语惊人的小祖宗那张无辜的小脸,到现在还觉得脑子嗡嗡响,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童言无忌”,耐着性子问:“小祖宗,你不是在跟丰宇叔叔开玩笑吧?”

莫寺源非常不解,嘟起小嘴道:“为什么要开玩笑?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不好吗?”

齐丰宇扶额,他该怎么向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解释男女有别这个深奥的问题?而且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他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因为莫绍蘅真的不喜欢女人,应该说除了死去的宁薛,莫绍蘅一个都不喜欢。

齐丰宇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莫寺源,莫寺源又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小源已经和桓昔哥哥说过了,想让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爸爸也说过,不会有别的姐姐和阿姨当小源的妈妈。”莫寺源歪着头道,“小源喜欢桓昔哥哥,不要其他人当小源的妈妈,爸爸也很喜欢桓昔哥哥,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齐丰宇觉得自己已经被炸得外焦里嫩了,这一大一小绝壁生来就是克他的,老子常常无理取闹地奴役他,小的从进这个家门开始就让他操碎了心。

得,爱让谁当妈妈就找谁去吧,他不管了!

“小源上厕所去了很久还没回来,管家,你有看到小源吗?”

就在齐丰宇放弃挣扎的时候,听到观景客厅外的过道上,传来覃桓昔焦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晃荡着脚的莫寺源,再次心痛地扶额,这小祖宗竟然是偷跑出来的?他只能叹息着将人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