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乔稚楚将额头抵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季云深则一直在拨弄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整整一个小时,他们四个人都坐在客厅里没有任何交流,都木讷地盯着桌子上的手机,那个手机被季云深链接了几根电线,接入电脑里,等着电话来时能定位到位置。
五点十五分,屏幕骤然一亮,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四人神情一震,季云深动作最快,点开电脑,然后才按下通话键递给乔稚楚,乔稚楚的手颤抖,差点把手机都摔到地上了。
“喂!”
那边的男人声音沙哑,像是故意压低了声线:“要想要回孩子,准备八十万,不许报警,不许耍小动作,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也不给乔稚楚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喂!喂!”她怎么喊那边都没有回应,那种感觉就像是忽然看到希望,可还没等看清希望的模样,又被人残忍地砍下利斧,断绝了一切生机。
确定糯米团子的确是被人绑架了,乔稚楚心揪在了一起,慌慌张张地看向季云深,期盼这个素来足智多谋的男人能给她一个方向。
乔默储握住妹妹的手看向季云深:“定位到了吗?”
“通话时间太短,定位不到。”季云深心里也是失望,只能说,“现在先准备好钱,再见机行事。”
陆于皓立即接话:“钱我来准备。”
现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钱是谁先出,乔稚楚更是心乱如麻,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
八十万不是小数目,一时半会要凑齐这么多现金不容易,好在陆于皓本身就是个富二代,身上多的是银行卡,辗转几个银行,倒是把钱凑齐了。
晚上八点,安静了几个小时的手机再次响起,依旧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四个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乔稚楚抓过手机,颤着手点了接听:“喂……”
那边的男人直接下命令:“你一个人带着钱出门。”
乔稚楚下意识看向季云深,季云深手指在电脑键盘键盘上快速敲打,开始锁定对方的位置,她咽了口水,想要多说几句话为他争取时间:“出门去哪里?喂……”
对方又一次挂断了。
他们的反侦查能力很强,每次都在最短的时间里交代完命令切断通话,而且这个号码和第一次通电话的号码不一样,证明他们是每次换一个卡。
乔稚楚一急眼眶又红了,她已经哭了一下午,眼睛都哭肿了:“他、他只让我出门,没告诉要去哪里啊……”
季云深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颤抖得厉害,他知道她肯定很害怕,但是绑匪指定要她去,他只能将那袋钱放在她手上:“绑匪一般不会那么快透露交易地址,你先开车出门转圈,在路上等通知。”
“我、我……”乔稚楚慌张得说不出话,季云深擦掉她的眼泪,轻声说,“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在暗中保护你,你去吧。”
他的眼神无声地传递鼓励,乔稚楚慢慢冷静下来,不再颤抖,只是长睫上还挂着泪水,摇摇欲坠,要掉不掉,季云深拧了拧眉头,直接把她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口。
陆于皓脸色一变。
“别怕。”季云深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没有多余的话,却是最能让她镇定下来的良药。
乔稚楚最后还是上了车,副驾驶座放着那一袋钱,她的左右两只耳朵各戴一直蓝牙耳机,一只连接着她自己的手机,用来等绑匪的电话,一只连接着季云深给她的手机,他说只要绑匪打来电话通过这个手机他们也能听见。
她开着车绕着A市市中心绕了两圈,将近十点钟时,绑匪才又打来电话:“上高速,去梅州。”
电话随后挂断。
乔稚楚握紧方向盘转弯上了高速路,笔直行驶往梅州的方向开,A市和梅州距离四个小时的路程,她没想到他们把糯米团子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季云深说他们会在暗中保护她,但是没说他们是以什么方式,她现在在车上从后视镜看后面的车辆,并没有发现熟悉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开了一段路,绑匪的电话再次打来:“转平城高速。”
转高速?
乔稚楚微微一愣,刚想要问清楚,那边又一次挂断了。
不是要去梅州吗?
为什么要突然转平城?
难道是发现他们还有人在外面?
来不及多想,乔稚楚立即转了平城,心里担心不知道季云深他们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平城离A市比较近,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那些绑匪可能一直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她,她刚下高速,他们的电话就来了:“去海边,那里有一个绿色的环保垃圾桶,你把钱放在那里,人马上离开。”
乔稚楚这次抢在他挂断前大声说:“那你们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我?我一直都在按照你们说的做,但是你都没有告诉我孩子什么时候还给我。”
那边的人好像笑了一下,但是没有给她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乔稚楚气得直接把手机摔掉,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
可是哭过之后还是要按照他们说的做,现在她就是俎上鱼肉,他们说什么她除了照做没有别的办法。
她把车开到海边,现在已经十一点多,海边没有一个人,她找到那个绿色的垃圾桶,把一袋沉甸甸的现金放进去,左右张望着,希望能看到有人过来拿钱把孩子还给她,可是没有,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她不甘心地大喊:“钱我放在这里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我!”
“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啊!”
无人应答,空荡荡的沙滩上,甚至连回声都没有。
乔稚楚回到车上,一遍遍拨打那个号码,但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无助地对着另一个耳机喊:“我该怎么办?钱我已经放下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把孩子还给我……”
那边是乔默储的声音:“你先离开海边,你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出来拿钱。”
“那孩子……”
“先静观其变,时间不早了,你先在平城找个酒店住下,我们等会就去跟你汇合。”
乔稚楚只好开车离开海边,随便找了旅馆住下,乔默储和陆于皓倒是很快就来了,唯独季云深没有来,她下意识问:“季云深去哪里了?”
乔默储明显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神色有些变化,但最后还是含糊地说:“他等会就过来。”
如果换成平时乔稚楚可能还会追问一下,但现在她的心情都在糯米团子身上,哪里顾得了想那么多。
乔默储哄着她说:“你先去睡一会儿,这里我们守着。”
“我睡不着。”
陆于皓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了,乔默储又说:“听话,闭上眼睛休息,绑匪如果有行动也是指定你过去,你不养好精神怎么跟他们周旋?”
有道理,有道理。
乔稚楚想着就乖乖躺下,她以为自己会满腹心事睡不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刚躺下她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眼皮再也睁不开,迷迷糊糊间,她隐约听到哥哥和陆于皓在讲话。
“……你下了很多安眠药吗?怎么马上就睡着了?”
“没下多少,楚楚本身就累了吧。”
“你留下照顾她,我去看看季云深那边……”
“……你留下吧……我去……”
声音越来越听不清,乔稚楚想要问问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可是不行,她像是被睡魔侵袭,根本醒不过来。
等到她骤然从梦里惊醒,天已经大亮了,她一接触到那明亮的光线,顿时就打了一个机灵,猛地翻身起来。
怎么天亮了?
为什么没人叫醒她?
绑匪也没有来电话吗?
她慌慌张张下床,鞋子也没穿就跑出门,这里是陌生的旅馆,心里的恐惧再一次被放大,她刚想要跑下楼,身后就有人喊住了她:“楚楚。”
她骤然转身,看到陆于皓,还有他怀里的孩子!
“团子!”乔稚楚跑过去,看到在陆于皓怀里睁着眼睛的糯米团子,他呐呐地喊,“麻麻。”
陆于皓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到她的手上,那柔软的身体一落下臂弯,乔稚楚心口就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忍不住将孩子贴近自己的心口:“团子,团子,我的孩子。”
糯米团子抓着她的衣服,像是知道她的害怕,嘟起嘴在她的心口亲了一下:“麻麻,麻麻。”
乔稚楚抱着孩子上看下看,他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陆于皓说:“刚才我给团子喂了奶粉,现在他可能有点累了,你哄他睡一会儿吧。”
乔稚楚连忙点头,抱着孩子回到房间,调整了姿势让糯米团子睡在她的臂弯里,看着他渐渐闭上眼睛,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回心里,但随之也产生了疑问:“是劫匪把团子送回来吗?”
陆于皓神色迟疑了一下,微微侧开头,像是在想要怎么解释。
这时,乔稚楚注意道,他的颊侧有些淤青,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有,藏在长袖下的胳膊好像还缠了纱布,看起来像是受了不轻的伤,这些伤口昨天都是没有的,应该是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
乔稚楚心里疑惑至极,她记得昨晚隐约听到他们好像要出门,但听得不太清楚,刚想再追问下去,陆于皓倏地站起身,像是逃避她一样,僵硬道:“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你要去哪里?”乔默储就拿着药边进门边说,“我去药店给你买了消炎药,你先吃了,楚楚,你醒了啊。”
乔稚楚抱着团子走到他们面前,乔默储倒是没有受伤,她皱了皱眉,有点明白了:“难道团子不是绑匪送回来的?”
乔默储先看向陆于皓:“你没说吗?”
陆于皓今天有点奇怪,情绪好像有点低落,闷闷地摇头。
乔默储倒是没有隐瞒:“其实我们早就猜到绑匪没打算一手收钱一手交人,所以并没有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和绑匪最后一次通话时,我们截取到定位信息,所以安顿好你以后,阿皓就找了过去,把团子抢回来。”
原来是这样。
他们给她的水里下安眠药,应该是怕她知道他们的行动后会想要一起去,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才干脆放倒她。
陆于皓身上这些伤,就是和绑匪交手留下的吧?
想到这里,乔稚楚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感激:“阿皓,真的谢谢你,你为我和团子做了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好。”
陆于皓愣了一下:“其实,楚楚,我……”
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就被乔默储截住了话头:“都是男女朋友了,说报答什么就太见外了。”
乔稚楚哭笑不得:“哥你说这话真是不见外。”
“咳咳,我这不是把阿皓当成自己人了。”
陆于皓和哥哥都在这里,但是那个人呢?乔稚楚心头微动,不知怎么忽然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经不住脱口而出:“哥,季云深呢?”
“他啊,”乔默储看了陆于皓一眼,中间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没有跟我们说。”
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失望,乔稚楚低头看怀里的团子,莫名的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气吐不出来,很不舒服。
乔默储转而说:“楚楚,团子这次也被吓到了,你好好陪陪他吧。阿皓,我看你身上这伤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只是皮外伤。”
“去看看吧,万一伤到筋骨呢。”乔稚楚神色担忧,看到他脸上的淤青更是心疼,陆于皓看到这样的她,唇不禁抿了抿,点了点头,跟着乔默储走了。
乔稚楚看着他的背影,不得不说,心里真的很动容,绑匪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他却敢为了她去冒险,这份爱很真挚,她如果连这个都辜负,才是天理难容吧。
相比之下,团子的亲生父亲,在她和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