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双撅着屁股拆卸着座椅。

“老李,你干什么?找什么东西?”我问。

“你要拆船?”王保振说。

李世双拿着一把小刀举起来,“你们看,在这座位下面找到的。”

“这小刀有毛用?我以为你找到饼干了呢。”许军说。

“我想喝点水。”王保振说。

许军把铝盆递给他,铝盆里还有不少水。

“省着点喝。”李世双说。

“雨衣里不是还有水吗,不用担心,夜里还会下雨的。”王保振说。

“只喝水,不吃饭,人能活几天?”许军问。

“算不算这双皮鞋?”王保振问。

“当然得算上。”李世双说。

“十天到十五天,并且生命极限在十天左右,如果超过十天,那就看每个人的体质了,通常胖的人比瘦的人活得长一些,因为胖子身体里有脂肪可以消耗。”王保振说。

“如果不算皮鞋呢?”我问。

王保振看了一眼皮鞋,“八天到十三天。”

“如果没有水喝呢?”许军说。

王保振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或者五天,一般人三天后身体里的水分就会耗尽,体内不能正常新陈代谢,各器官产生电解质紊乱失去功能,可导致昏迷。其次,身体里没有了水,血液量会降低,血压也会随之降低,血液变得越来越粘稠,血液循环变得越来越困难,心脏的跳动就越来越弱。五天到七天左右,死神拿着镰刀会在你眼前晃悠着。”王保振喝了一口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这么大的太阳天天照着,我们每个人能挺过第四天就是奇迹,我给你们说,如果是脱水而死,身上的血肉就完全干了,和牛肉干一样,不,还不如牛肉干呢,可以说皮包骨头。”

“我这会口渴了,给我喝一口。”李世双说。

一小盆水很快被我们几个喝完。

“一天多没有吃东西,我都快撑不住了。”王保振看了一眼皮鞋。

“这皮鞋可不能现在吃。”李世双说。

“这皮鞋里有鞋垫吗?”王保振问。

李世双拿起皮鞋朝里面瞄了两眼,“哎呦,我们运气不错,有鞋垫。”

“老李,你拿着刀跳下去,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许军说。

“好,我这就下去。”李世双说。

李世双跳了下去,海水澄静,无风无浪,如一面镜子。

“什么叫水至清无鱼,这就是。”王保振说。“那把枪真不该扔,能当船桨用。”

“如果真是十天半月没有吃的怎么办?”许军问。

“弄死一个吃肉呗。”王保振指着潜在海里的李世双,“就吃他了,把他弄死吃了,我们还能活个十天半月的。”

“杀他我觉得不公平,抓阄吧。”许军说。

“抓阄?老大啊,你想想,要是抓阄,你也有可能抓到死签的。”王保振说。

“我是说你们三个抓阄,我就不参与了。”许军说。“再说我讨厌抓阄,赌博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参与这种不健康的活动。”

王保振看了我一眼,“老大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没毛病。”我说。

李世双爬上来,无力的躺在船舷边上。

“老李,你游了一圈,就累成这样?”王保振说。

“浑身没劲,我觉得我快要不行了。”李世双说。“好饿啊,感觉活不过今天夜里了。”

“真的吗?再多坚持几天吧。”王保振说。

“你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吗?”李世双说。

“早点死也行,死晚了,身上没有肉了,皮包骨头,吃起来口感不好。”王保振说。

“保振老弟,你放心吧,你肯定死在我的前面,我不怕你死得晚,没有肉吃,可以把你的骨头砸了,可以喝你的骨髓。”李世双说。

“哎,哎,你们俩说什么呢?都成食人族了?”许军脸色不悦,“想想办法,怎么能搞到吃的?”

“老李,船底有没有鹅颈藤壶?”我问。

“看了,没有。”李世双摇了摇头。

许军翻看了一下雨衣,“淡水不多了。”

“希望今天能下雨,越多越好。”王保振说。

天渐渐黑了,大家都有气无力的躺着,话也不想多说了,晚上凉爽了一些,风吹着面颊,我感到口渴,但又不能要水喝,许军说在下雨之前,雨衣里的水,谁都不能喝。

两只海鸟飞过去。

王保振举着胳膊在空中抓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这是要被饿死的节奏啊。”许军说。

“我怎么想起卖女孩的小火柴来了?”王保振说。

“卖女孩的小火柴?”许军说。

“对,那个漂亮的小女孩看到了一只大肥鹅朝她走过来,步履蹒跚,没穿衣服,光着身子,带着肉香味啊,屁股上还插着刀叉。”王保振咂了咂嘴。

“老大,他违反纪律了。”李世双说,“不但提了烤鹅,还有女孩。”

“别打岔,让他说吧。”许军歪着头朝船舷外看了看。

王保振咳嗽了两声,“小女孩对烤鹅说,去,去到保振叔叔那边,烤鹅就走过来,撅着屁股,蹒跚着,蹒跚着,走过来,我也就不客气了,把它屁股上的刀叉拔下来,我心里想,先吃哪个地方呢?”

“先吃脚丫子吧。”李世双说。

“滚,什么脚丫子,鹅掌。”王保振说。“能正经点吗?你不听,就滚一边去。”

“嗯,鹅掌,大肥鹅掌。”李世双说,“你接着说。”

“我扔下刀叉,对吧,中国人用什么刀叉呢,是不是,我用手啊,我就掰开它两条大白腿,按住了。”王保振喘着粗气,“我按住了,按住了,我就要下嘴了。”

“下嘴tian吗?”李世双说。

“滚一边去。”王保振说,“你们家吃烤鸭,是先用嘴tian的?

“不是烤鸭,是烤鹅。”许军说。“保振,你这么一说,我更饿了。”

“老大,你要是饿,我就用刀给你割点皮鞋吃?”李世双拿起一只皮鞋。

“不,皮鞋绝不能现在吃,再等两天吧。”许军说。

“要不,先把鞋垫分了吃了?”李世双说。

“不用分了,老李,你自己一人吃吧。”王保振说。

“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同意我现在吃鞋垫?”李世双掏出鞋垫看了看。

“这鞋垫是什么材料做的?”王保振问。

“看上去是两层猪皮做的。”李世双说。

“哎,这不能你一人吃。”王保振爬起来。

“你们不是说了,让我一人吃吗。”李世双把鞋垫放进裤衩里。

“谁他吗说了,让你一人吃?”许军伸出手,“拿过来。”

李世双从裤裆里掏出鞋垫递给许军。

“还能朝哪放?你个狗日的,把美食放裤裆里?”王保振说。

王保振说完,大家都笑了。

许军手指搓着鞋垫,“还真是皮做的,中间有一层海绵,等吃完皮鞋后,最后吃这鞋垫。”

“我们怎么混成这样了。”李世双感慨道。

我突然觉得王保振说话不那么有趣了,他很可能出现了幻觉,有可能是他身体某个器官出现了问题。

天渐渐黑了,星星一颗比一颗大,像牛肉丸子一样大。

大家都毫无睡意,盼着厚厚的乌云过来,把夜空蒙上。半夜里起风了,但雨就是不来。天亮了,红彤彤的太阳映红了脸庞,也不见一滴水下来。

一夜无雨,令人失望。许军看了看雨衣,脸色更加难看了。

“还有多少水?”王保振问。

“水越来越少了。”许军说。

“老大,还是赶紧喝吧,太阳一上来,这点水就蒸发了。”王保振说。

“好吧,那就喝吧。”许军说。

水一沾嘴,就停不下来了,很快雨衣里的水被喝干了。

到了中午,太阳炙烤着每个人的身体,我们卷缩着身子,挨在一起,把雨衣盖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