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上昏睡中的小鱼睡的一直不是很踏实,也许是嗓子里灼烧一般的疼痛让她难以忍耐,因此她时不时就会紧皱着眉头呜咽几声,甚至几次想要翻身都被卿月阻止了。
瞧着小鱼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卿月抵在床上的右手不禁死死的握了起来,心里更是暗暗恼怒着自己,这事终究是自己疏忽了,她一直都留心防备那对母子朝飞烟出手,却忘了自己也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能近她身的小鱼?
察觉到卿月隐隐颤着的肩膀,飞烟微微侧眸就瞧见卿月那凝重又懊恼的神色,心念才隐隐一动身体便已自觉的朝卿月跨进了一步,她轻轻拍了拍卿月的肩头,小声的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事谁都料不到。”
然而此刻的卿月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安慰,她只是定定的瞧着小鱼,握拳的右手越发的用力,直到微长的指甲深深的刺破了掌心,她才恍然所觉的回过了神,侧目睨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飞烟,瞧见了挂满她那张俏脸的担忧,心下顿时一暖却还是沉着声音朝一旁的银香吩咐道:“时辰不早了,银香,送龙神回房去。”
见卿月一回过神便是开口赶自己走,飞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无论她如何努力的想要靠近卿月,却总是被她无情的推开,然而这一次她绝不再退缩了,于是她用力咬了咬唇后又朝卿月跨近了一步,随后缓缓蹲下了身子握着卿月微凉的左手叹道:“卿月……让我陪着你……不好吗?”
飞烟轻柔又带着点幽怨的一字一字的敲在了卿月的心上,她猛得瞠大了一双凤眼身子跟着一震,瞪着微蹲着身子与她平视的飞烟,这一幕熟悉的似乎与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纵然如此卿月仍是在短暂的微愣后偏过脸去,轻咳了一声掩去了眼底的慌乱后才再次回眸,然而她正要开口的时候春莲则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小姐,赛神医说小鱼今日刚受刑,夜间难免睡不踏实,因此特意嘱咐奴婢煮了一碗助眠的药汤。”
春莲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托盘走到床边,一直候在一旁的银香立刻自觉的上前小心的将药碗端了起来,却没想到卿月突然朝她伸出了手,银香微微一愣后便立刻会意的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卿月,随后再次垂首退到了一旁,微垂的眼睑掩去了她眼底的诧异。
然而接过药碗的卿月却瞪着药碗迟疑了起来,一旁的飞烟见状不禁莞尔,早已将刚才的那段插曲抛在脑后的她极顺手的自卿月手中取过药碗,轻轻推了推卿月的肩头道:“还是我来吧,你将小鱼扶起来,否则药不容易喂进去。”
卿月再次愣了一愣,随后神色复杂的扫了飞烟一眼,便默不作声的起身动作极其小心的将小鱼翻身扶坐了起来,为了避免她臀部的伤口被压迫到,卿月还特意让她的身子微微侧着,并吩咐银香取来两个软垫。
这一番细心又温柔的举动让屋内的飞烟和两个丫鬟都十分惊讶,尤其瞧在飞烟的眼中更加不是滋味,但凡桃庄内的人都瞧出了向来不喜与人亲近的卿月对小鱼却是特别的,倒不是说卿月对小鱼有多和颜悦色,反而是那种淡淡的、不着痕迹的默然纵容更让人瞧出了卿月的另眼相待。
这让一直以来都试图亲近卿月的飞烟心里不停的泛着酸,她明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可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每每想到卿月对自己那副冰冷疏离的态度,再瞧见卿月在瞧着小鱼时眼底的笑意和纵容,她就更加的妒忌和羡慕小鱼。
究竟要如何,她才能靠近卿月的身边?
飞烟的心里百转千回,情绪也不断的在转变着,不过手中喂药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含糊,她一勺一勺动作十分小心仔细的将微凉的药汤一点点的喂进了小鱼的嘴里。
由于小鱼的嘴里和嗓子里都是被炭块灼烧出的血泡,因此赛华佗特意嘱咐了春莲一定要将药汤搁到三分凉的程度才能喂给小鱼喝,因此当带着微凉的药汤灌进嘴里的时候,昏睡中的小鱼也许是察觉到了嘴里和嗓子里淡淡的舒适感,一碗药汤倒是喝的十分顺利。
赛华佗特意在药里加入了助眠的药草,因此喝完药汤的小鱼由昏睡渐渐的转为了踏实的沉睡,瞧着她安稳的睡颜,卿月稍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替小鱼拉好了盖着的锦被后放松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结果一转眸就瞧见了飞烟带着疲态的打了个哈欠,她不禁眉心轻轻一皱道:“你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让我留下照顾小鱼吧。”闻言飞烟心头又是一酸,她敛了敛神色朝小鱼瞥了几眼后说道,虽然心里是有些妒忌小鱼独得了卿月的喜爱,可是对于天真又善良的小鱼她也是打心里欢喜的,因此没有确认小鱼的情况她是不放心离去的,与其回到自己的屋里辗转反侧,倒不如直接就在这里守着。
“这里自有丫鬟伺候着,怎么都不需要劳烦龙神。”卿月清冷的声音听似不见任何感情,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在不经意间扫过飞烟眼底的疲倦。
又是这般冰冷又疏离的态度,飞烟下意识的咬了咬唇才忍住想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后挥手遣退了屋内的两个丫鬟,看着银香跨出屋门并细心的合上门后,她才神情异常认真执着的看着卿月道:“卿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曾经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的厌恶我?”
卿月闻言诧异的愣了一愣,随后她撇了撇嘴状似无所谓的轻声说道:“龙神想多了。”
“不!这绝不是我想多了,你敢说你没有刻意的疏远我吗?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针对我吗?你敢说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芥蒂吗?”飞烟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朝卿月跨了一步,她微抬着头直视卿月,这一次她绝不让她逃避,“你告诉我,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靠近你?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再怨恨我?是因为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吗?还是因为……风濯尘?”
被飞烟那认真又凌厉的眼神瞧得有些狼狈,卿月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偏过脸避开飞烟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呢喃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由始至终都在我。”
是她始终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局,是她始终放不开自己心底的结,也是她始终没有勇气面对过往的一切,冷漠也好、疏离也罢,不过是她堆起的虚伪的表象而已,尽管眼前的白衣女子暂时失去了千年前的记忆,可她终将会成为那个站在风濯尘身边的人,罘彝族的后冠最终还是会戴在她的头上。
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随后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龙神别放太多心思在卿月身上,不值。”
“卿月,值或不值我自会判断,子非鱼。”说道这里飞烟突然顿了一顿,随后她又朝卿月跨了一步,轻轻的扯着她的衣袖垂着头,无限幽怨的低叹道,“在这里我没有朋友,连个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记不起千年前的事让我心里一直很惶恐、很不安,卿月……我只是很寂寞,很想有个人能陪着我。”
飞烟如泣如诉的话让卿月浑身一震,她甚至听见自己心底某一根弦“锵”的一声断了,垂眸瞥了飞烟一眼,见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出了一滴晶莹缓缓落在了地上,她握紧了双拳紧绷着身体正要强迫自己再次冷漠的推开她,结果就听见飞烟幽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整个桃庄的人都将我当成未来的主子般敬着、捧着,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一种公平对等的关系,一个能和我畅所欲言的朋友,一个不会因为我是九天龙神而敬畏的人。”
说到这里飞烟突然抬起头瞧着卿月,正巧捕捉到卿月眼中来不及回避的感情,她心下一阵动容,直直的瞧着卿月继续说道:“卿月,明明你是那么的寂寞,为何还要故意将关心你的人推开?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我只是想让彼此在这寂寞的庄子里有个伴而已。”
“卿月何德何能得龙神垂青,龙神还是将心思留在风濯尘的身上吧,毕竟……他……将成为你的夫婿。”卿月不着痕迹的从飞烟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衣袖,随后默默的朝后退了两步,刻意的拉开了与飞烟之间的距离。
有些感情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
将卿月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的飞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奈的低低叹了口气,终究……她还是敲不开她冰封的心。
飞烟摇了摇头朝后退了一步,双眼却依旧紧盯着卿月,而卿月则是侧过眸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一张樱桃般的红唇颤了一颤,卡在嗓子里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纵然卿月如此对她,她却依旧无法说下一句重话,该是千年前她欠了她的吧!
于是飞烟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后看着卿月,神情里是难得的执着:“今日不管你如何赶我,我都不会走的,就让我陪着小鱼吧。”
卿月转过脸瞧见了飞烟那一脸的执着,知道她是豁出去的与她杠上了,当然她也知道飞烟是真心的关心小鱼,只不过……
“……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