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柜子里的衣服清一色都是红色的,而且都是极浓艳、极妖娆的鲜红色,比如腥似血的绯红、烈如炎的赤红、艳若花的朱红等,今日她穿的便是一套绯红色的暗纹对襟褙衣,外头罩了一件同色的云纹软烟罗薄纱衣,称着她白皙的肤色更是欺霜赛雪。
此刻墨夜一口黑血悉数喷在了卿月的裙摆上,红的发黑的血顿时全部渗进了织锦的布料里,原本就艳丽至极的绯红色衣裙仿佛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血花,整个车厢内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卿月和银香的嗅觉。
“呀!小姐,你的衣服……”从手指缝中瞧见了卿月给墨夜裸露的身子盖上了薄毯,银香刚放下遮住眼睛的双手便瞧见了这一幕,看着卿月裙摆上如花绽放的血渍,一声低呼不禁脱口而出。
然而卿月只是神情淡淡的扫了一眼染血的裙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然而她瞧着墨夜喷出一口黑血后顿时全身一软昏迷了过去,她不禁蹙起了眉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她微微一思索便立刻对着银香吩咐:“你去驾车,让凤鸣进来。”
“是。”卿月是知道银香有些功夫底子的,因此银香见卿月如此吩咐倒也没有多大的诧异,何况这里离桃庄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路程了,也不至于再出什么岔子了,于是银香动作迅速的出了掀开帘子坐到了车头。
不一会儿凤鸣那带着书卷气的俊脸便出现在帘子后,他倒是动作也算利落的一把掀开帘子躬着身子便钻了进来,这个时候他们都没空也没心思去理会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于理不合,凤鸣一钻进车厢卿月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瞧瞧他情况如何。”
卿月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听似好像毫无感情般的冷漠,可是凤鸣还是听出了她那一丝极淡的情绪波动,不禁心头一暖暗暗在心里叹息,身旁这妖娆的女子明明就是个极重感情又极为敏感的人,却偏偏总是要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她在自己的心底筑起了高高的围墙,将每个关心或试图接近她的人都挡在外面,不让他们瞧见她心底真实的感情,再次默默叹了口气,凤鸣收敛了神色将心思都放在了墨夜的身上。
凤鸣左手动作小心的抓过墨夜的手,右手轻轻的以中间三指搭在他手腕寸口处,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凤鸣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一双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双唇微微轻颤着表示着他此刻情绪的波动。
瞧着凤鸣凝重的脸色,卿月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她蹙眉又扫了依然昏迷着的墨夜一眼,转过头对着凤鸣问道:“很不好吗?”
“非常不好。”凤鸣朝着卿月摇了摇头,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悲伤之色,他动作轻柔的将墨夜的手搁下,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夜那张爬满黑气的脸,忍不住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他四肢骨头几乎都被打碎了,浑身的经脉也被大力震伤了,而且……小姐也瞧见了,他还有中毒的迹象,只不过究竟中的是何毒,属下实在是无法判断。”
迟疑片刻后凤鸣继续说道:“不过这毒并未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估计他在中毒后自行运气逼出了一部分的毒素,这也是为何他的内伤会如此严重。”
闻言卿月更是深锁了眉头,她右手支在一旁的小几上,身子也斜斜的靠着,双眼瞧了瞧凤鸣那略又愧色的脸旋即又转向了墨夜,正巧这个时候昏迷的墨夜突然控制不住的猛咳了起来,跟着又是“哇”的连着吐了几口黑血,整个身子在薄毯下不住的颤着,意识越发的不清醒了。
见状卿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吩咐了凤鸣将昏迷的墨夜扶坐了起来,卿月自己则盘腿坐在他的身后,将他背上包裹这的薄毯微微扯了松了一些,露出了墨夜那满是伤痕的背,此刻她早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动作迅速的运气将一双素白纤手轻轻贴在了墨夜的背上,缓缓的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墨夜,这样虽然不能治疗他的伤,至少能帮着让他再撑一段时间。
由于她此刻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墨夜的身上,而且运气过程中也不适宜她分心,因此她没有发现一旁的凤鸣那双黑眸正温和的凝视着她,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卿月才运完功缓下自己体内奔涌的真气,凤鸣立刻将垂落的薄毯替墨夜重新裹好,并小心翼翼的将他安置好,有了卿月输的真气墨夜的脸色似乎也有了点生气,连意识都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他勉强撑开一丝眼睑打量了一下一旁因耗费了真气而略显疲色的卿月,因压抑着体内伤痛而痛苦的神色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却又支撑不了的陷入了昏睡中。
这时车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车头处传来了银香的声音:“小姐,是九桦来了。”
“不要停,继续走。”卿月双眼微微闪烁了一下,感觉到马车的速度似乎缓了下来,她立刻厉声朝着外面呵道,随后她斜睨了凤鸣一眼。
看着卿月那双妖魅的凤眼此刻满是审视的睨着他,凤鸣在她那眼神下不禁感到有些局促和内疚,他自己都对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而感到好笑,他不过是风濯尘的属下而已……这样想着他倒也释然了,因此便直视着卿月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一出城门我便已经给庄主发了消息。
见凤鸣如此直接,卿月倒有些意外的勾了勾唇,她早料到了风濯尘派九桦跟着是有用处的,不过想到早上瞧见风濯尘眼眶下的淡淡的黑影,她自然也就明白了风濯尘此举的用意,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谢府之行居然会如此顺利,谢谕并没有任何的为难就将墨夜给送还给了她,恐怕这也有那人的意思在里头。
此刻风濯尘接到了凤鸣发出的信号,自然知道她已经将墨夜给带了回来,因此派了九桦前来迎接也算是意料之中了,只不过……恐怕风濯尘也没料到墨夜如今的情况吧。
才这样想着马蹄声已经来到了马车旁,跟着她听到了九桦拉扯缰绳让马儿急速掉头的声音,她刚掀起窗帘,九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姐,庄主命属下前来迎接,墨夜呢?”
卿月将窗帘掀得再大一些,随后侧了侧身让与马车并驾齐驱的九桦能瞧清楚车厢内的情况。
只见九桦一边驾着跨下的马,一边微微侧了侧身子朝车厢内探过头去,待他瞧清楚了车厢内的情况后,双眼立刻不敢置信的瞠得浑圆,冲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骑在马上的身子跟着一震差点就握不住手中的缰绳了,他眼中满是忧虑又痛心的看向卿月:“他这是……”
墨夜向来是个清冷孤傲的性格,和庄里谁都不多话也不亲近,却总是尽忠职守的跟在风濯尘的身边,安静的守护这风濯尘安慰,并利用他苍鹭的身份作为掩饰替风濯尘搜集着各种情报信息,他一直以为凭着墨夜的特殊身份以及他的功夫,恐怕任谁都是抓住不他的,结果此刻瞧见向来傲然的他浑身无力陷入昏迷之中,他也忍不住跟着心里泛起了酸楚。
卿月将头微微探了出去瞧了瞧前面的路,几乎已经能够瞧见桃庄内庭院楼阁的屋檐了,于是她淡淡的瞥了九桦一眼道:“我不想重复两边,回庄里说吧。”
语毕她也不理会九桦有些错愕的脸色,撂下窗帘便退回了车厢内,又扫了眼依旧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的墨夜,双眸微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旁的凤鸣静静的瞧着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卿月刚掀开帘子准备下车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眸朝台阶上望去,就见到风濯尘掀着衣袍的下摆,大步流星的一路跨下台阶:“情况如何?墨夜呢?”
卿月盯着风濯尘瞧了一会儿,随后她微微垂下了眸掩去了眼底的一些莫名的情绪,再抬眸时神色又恢复如常了,她有些讥诮的勾了勾唇角并不回话,只是自若的慢慢下了马车。
倒是九桦按捺不住的勒停了跨下的千里驹,然后动作潇洒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早已经候着的门房小厮,随后朝着风濯尘的方向跨了两步又停下,脸上是掩不住的心痛:“庄主,墨夜他……”
风濯尘见墨夜并未下马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此刻又见着了九桦那副欲言又止的悲痛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抬脚就要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却不想脚下竟是一个趔趄,幸好身前的九桦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只不过风濯尘才在九桦的搀扶下站稳,立刻便将一双星眸投在卿月的身上,结果就见到卿月一双凤眼透着凉意朝他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的便甩开了九桦的手,脚步发软的朝马车的方向挪了几步,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帘又被人掀了开来,他双眸紧紧的瞪着马车,心里却是已经做下了最坏的打算。
凤鸣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然而风濯尘的视线却落在凤鸣手中横抱着的墨夜身上,瞪着那个被薄毯包裹着的单薄身子此刻瘫软在凤鸣的怀中,他简直不敢置信的瞠大了双眼,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竟不是自己的幻觉,顿时不觉悲从心中来。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凤鸣的面前,看着墨夜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双拳在衣袖下紧紧的握着,双唇轻轻颤着迟疑的问道:“他……情况……如何?”
凤鸣清楚墨夜此刻的情况,却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暂时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