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祸端杀了就行了, 留下做什么?”

萧太后冰冰凉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萧贵妃笑起来,捧给萧太后一碗茶水:“姑母不要着急,我留下那孩子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因为, 起儿在乎呀。”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刘起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贵妃微微笑着看着刘起。

“你知道楚小姐为什么只和太子在一起,却不正眼看你么?”

刘起转头,认真的看向了萧贵妃:“为什么?”

“因为,太子是太子, 而你只是个齐王, 君臣之别。”

刘起怔住了。

萧太后垂了眸端起了茶水,不徐不疾的抿了一口,今年各地多灾,连这雨前龙井的口味都不怎么样了。

楚靖瑜的意思要楚筱悠过完年,天气暖和了在去陕西那边, 到时候那边也都收拾好了, 但楚筱悠却不愿意, 她拉着王仁远向楚靖瑜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忙了, 到时候去了哥哥只管忙公事, 后宅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置, 而且, 你要是不要我去, 我也会自己坐着马车偷偷跑去的!”

楚靖瑜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坚决, 想了想觉得妹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可比,既然她愿意,那就叫一起跟着行了。

王仁远叹息着道:“我怎么觉得,以后我们兄妹三个,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不会有了?”

楚靖瑜和和楚筱悠都是一愣,生出了离别的伤感。

后面的日子一下子就忙碌起来,楚筱悠整日的忙碌着小定的东西,以及走的时候要带走的东西,秦侯府那边还有很多东西,也都要收拾整理带走,还不知道要去几年,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珍珠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院子里到处都是物件,楚筱悠笑着在侧间招待里刘珍珠。

刘珍珠憔悴了不少:“听说你们要走,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筱悠觉得和刘珍珠也不用怎么客气,彼此都很熟悉,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她就直接道:“我都快忙坏了,亏的姐姐过来了,姐姐快帮我把这些药带走的东西造个册子。”

楚筱悠的这种亲昵中的直爽,叫刘珍珠心情忽的好了很多,她笑着站起来道:“难得你不嫌弃,闲话不多说,我这就帮你做!”

楚筱悠也很喜欢刘珍珠的爽利。

安平王和王平王妃一脸的沉重,楚靖瑜走的这么急,惠安怎么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家子人正沉默着,下人通报楚靖瑜来了,安平王和安平王妃对视了一眼,叫人请了楚靖瑜进来,又叫惠安郡主退到了内间。

没一会,穿着一身简单的杭稠长袍的楚靖瑜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向看上去很精神,总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气势,只要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可以信任可以依靠,更重要的是,安平王妃听说楚靖瑜到现在也没有贴身服侍的丫头,更不要说什么小妾和通房,心里立刻就更满意了,所以看着楚靖瑜的目光就更加和慈祥。

等楚靖瑜坐下,才开口问:“吃了没?我叫厨房给你做一点吃食去?”

安平王妃能这样说,楚靖瑜心里就有底了,他笑着道:“因为刚从驿站回来,那里的东西都不怎么好吃,所以也没怎么吃,肚子正饿着,您叫人给我下一碗面就行了。”

安平王妃没想到楚靖瑜真的会说自己饿了,顿了顿又觉得他这样的表现正是说明他把安平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才会有这么自然的表现。

安平王妃就更高兴了,吩咐了丫头下去:“下一碗面,做几样小菜。”

安平王忍不住看向了楚靖瑜,这小子这么能耐,一句话就把王妃搞定了,要是这么容易,也太便宜这小子了!他故意严肃的问道:“下个月就要去陕西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谁知道楚靖瑜还没有说话,安平王妃却不乐意了:“好好的跟孩子说话,这么严肃做什么?!”

安平王脸上的神情立刻僵硬了下来,还是楚靖瑜体贴的给他解围,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今天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因为下个月就要走,回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实在是觉得委屈了惠安,但请岳父岳母放心,不管是什么时候,我身边绝对不会添任何一个妾或者通房,自始至终只有惠安一个!”

大底是没有想到楚靖瑜会这样说,安平王和安平王妃都怔住了。

躲在内间的惠安郡主感动的流下了眼泪,她何德何能,将要和这样一个看重她的男人白头到老?!

安平王妃反映了过来,顿了顿道:“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不防也和你透个底,我们惠安说了,不管你去哪里,她都愿意跟着,既然是下个月就要走,那你就先走吧,来年开春,叫世子送惠安去陕西和你完婚!”

楚靖瑜立刻站了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岳父岳母信任,我绝对不会辜负二老和惠安对我的厚望!”

几句话,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家皆大欢喜。

楚靖瑜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众人相谈甚欢。

临走的时候,惠安郡主追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鲜红的云锦大裳,正好起了风,将她的发丝和裙角都吹了起来,和她微红的面颊一起,看上去说不出的鲜活动人,楚靖瑜微微笑起来,听她道:“我想要告诉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论别人怎样说!”

有时候,一瞬间的感动,就是一生。

楚靖瑜的心觉得温暖又柔软。

因为有了刘珍珠的帮助,东西几天就整理了出来,楚筱悠抽空去了一趟秦侯府,又是开的角门,连个上来打招呼的下人也没有。

楚筱悠的心很平静,因为他哥哥忽然要去陕西那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大家都说他哥哥失了圣宠,除过一如既往每日都来的洪可之外,其他人都很少登门。

秦侯府会有这样的表现,她觉得很正常。

她缓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吉祥一如既往的热情的迎了出来:“老太太整天的念叨,说是小姐怎么也要来一趟的。”

楚筱悠觉得心里温暖如春,和吉祥一起走了进去,屋子里摆着几大箱子的东西,楚筱悠有些意外,行了礼,老太太叹息的把她搂在怀里:“我看的出,你哥哥是个干大事的人,如今你大表姐封了才人,家里正张扬的时候,难免会怠慢你,你千万不要不要往心里去。”

楚筱悠笑着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怎么会?只要您喜欢我,别的我都不会在乎。”

老太太笑了笑,给她指着看那箱子里的东西:“从前有个旧识,是在那边待过的,说是到了冬天,虽然不及这边冷,却风沙大,还有那边的人情来往,大家都喜欢又大又亮的宝石和金器,什么东西都讲究大,我给你预备了些过冬的衣裳,和一些送礼的东西,你一并带过去吧。”

也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考虑的这么仔细,一想到自己要去这么久,楚筱悠又不舍起来,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难过的道:“我若走了,您怎么办?”

老太太心里又如何能舍得?

她却笑起来,摸着楚筱悠的小脑袋道:“傻孩子,我身边这么多儿子孙子孙女,便是你走了,也多的是人照顾我这个老太婆,不用你担心我!”

楚筱悠不想让气氛太悲伤,勉强笑了笑。

正好秦佳悦和罗秀逸一起来了,秦佳悦自始至终都是那种不远不近的态度,现在看,她倒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罗秀逸却少有的热情,大概她觉得楚筱悠倒霉了,该她摆出这种施舍的态度了。

罗秀逸笑着问了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妹妹也要去那苦寒之地了,想想真是叫人于心不忍。”

楚筱悠不想理会她,她只想陪陪老太太,就提议去园子里走走。

罗秀逸兴致高昂的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楚筱悠下午的时候离开,只楼玉儿过来看了看,说起来,楼玉儿也是个很有些想法的人。

罗秀逸把楚筱悠一直送上了马车,等着众人都离开了,笑吟吟的对楚筱悠道:“妹妹可能不知道,那边的风沙大,再美的脸蛋都会吹的粗糙起来,去上几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有的人在那里做官会丢命,有的人要待一辈子,一想到永远要见不到妹妹了,我心里到有些伤心。”

罗秀逸肯定不知道,有时候她是想一刀刺破他的喉咙的,楚筱悠坐在马车里,笑看着罗秀逸,朝罗秀逸招手:“姐姐过来一些。”

罗秀逸就大方的靠近了些,她到想听听,楚筱悠能说个什么话。

她凑近了楚筱悠,只闻到了一阵清幽精致的香气,她止不住的思绪飘的有些远,脖子上的冰凉却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低头一看,锋利的小刀反着幽幽的白光,紧紧的贴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喷涌的血液流出来。

罗秀逸瞳孔猛的一缩,抬头看向楚筱悠,看她面上的阴冷的神情,听的她一字一句的道:“我就算死,也会拉你垫背,你信不信?”

信,怎么会不信?

罗秀逸哆嗦着想要挣脱,楚筱悠抓着她衣领的手却像是一把钳子一样,她竟然逃不掉,那种惶恐和铺天盖地的恐惧,让罗秀逸几乎瘫痪,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筱悠松开了手,罗秀逸就瘫坐在了地上。

马车从她身边经过,起了一阵烟尘,罗秀逸浑然不觉,好半响面色才恢复了正常,那个楚筱悠,怎么会像一个恶魔?!

楚筱悠慢慢的把小刀放进了刀鞘里,又在贴身的衣裳里放好,她总想,要是有一日她真的活不下去了,那她就会用这刀杀掉那个她最恨的人。

她把刀藏在深处,就是把恨也藏起来。

到了十月,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楚家抬了八大箱子的东西去了安平王府下小定,到是把王府里的人都惊呆住了,东西不但多,而且都是精品,不少还是内务府造出来的好东西,这些是刘曦后来叫人送过来的,一部分标明了给惠安郡主,一部分是给楚筱悠的,楚筱悠只给自己留了几件,剩下的都添了进去。

皇室的一些原本还准备看笑话的人都熄了心思,有的人见了楚靖瑜甚至忍不住夸赞起来,说惠安郡主找了个好人家,只怕以后不会怎么差。

安平王后来和安平王妃道:“原想着给他添一千两,现在看,到是我想多了,瞧这些东西,只怕他的家底也不会少,我叫人去打探了,这小子,钱多着呢!”

安平王府的回礼也很重。

到了楚靖瑜和楚筱悠出行的初九这一天,艳阳高照,天气少有的好,出行的东西一在精简,楚靖瑜只是减少了自己的东西,楚筱悠的一样也没有少,所以东西还是拉了好几车,楚筱悠用的丫头婆子也有十来个,一个都没少,马车也是专门处理过了,又大又平稳,坐在里面非常舒服,看着外面的景色,叫人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另外还有一辆马车是洪可在坐。

众人迎着朝阳,一路出了城。